《NEW!》 2018/6/6
Lieven Verona

倫敦市中心所販賣的花束昂貴到他後悔沒有在其他地方買好才來拜訪。
袋中裝著白色的瓷瓶、他另外一手捧著百合離開擺滿鮮花的店面。
暑假時街道上的人潮很多,還必須要閃避那些穿著鮮豔、總是到處衝撞的青少年才能順利抵達目的地,與同齡人相較只穿著搭著杏色針織的柔灰襯衫、以及合身的黑色西裝褲的他顯得老氣許多,逐漸脫去稚氣的長相與身高甚至讓年輕的女店員誤以為他已經不是少年,而是要去探望家人的青年。
這樣的稱讚讓利文頓時發覺自己的打扮是否太過老氣,但與他們約定的時間也已經快到了,回去換衣服的打算已經不太可能實現。
就這樣吧。
在暑假開始後第三天、利文站在身穿尼龍連身洋裝的模特兒前開口:「門巫,我是利文.維羅納,來探望四樓三室的格里菲斯先生。」
模特兒顫動著她的腦袋以及由白色塑膠拼裝的手指,朝自己揮揮手後同意放行。
他踏入櫥窗內,消失在倫敦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與威爾先生的那一次見面是從蘇格蘭返回倫敦的王十字月台上。
一開始他以為威爾先生是要來接那位在霍格華茲就讀的兒子,但沒有想到他們兩個談完話威爾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帶著自己從火車移動到座落車站幾條街外的家中,一直到替他整理完所有行李後才告知此行的目的。
『利文,萬應在去年十二月就住入聖蒙果……你願意過來照顧他嗎?』
距離入院時間也已經過了七個月,他並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非得要拖到現在才告訴他,即使一定有理由卻還是讓人感到難受。
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卻發現依舊掩飾不了突如其來的恐懼:『教父……他呢?』
『死不了……呃,我的意思是他很好,但他八月之後才能撥出時間,』明明是和煦的微笑卻反而有種異樣的疏離感,而他也的確說出與他態度相應的補充:『你可以選擇不去,這並非你的義務。』
無論與萬應先生的關係深不深入、自己原本就有這樣的義務,更何況他們是他在乎的人。
『我要去,麻煩您了。』
帶著鮮花前往櫃台指示的方向,利文抵達病房前正準備敲門入內時看到意料之外的畫面。
有著一頭淺棕色短髮的男人正溫柔地梳理著床上那個正坐著的男人的黑髮,在耳邊不知道在叨念著什麼,而床上的男人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回應,墨綠色的雙眼低垂著沒有情緒,隨意的任由男人梳理髮絲。
第一眼他還認不出黑髮男人,直到他緩緩閉上眼睛才終於認出他就是曾經在那張黑白照片上笑著的少年。
他們兩個是……
男人熟練地把他及腰的長髮綁成三股麻花,便抱著他躺回床上,確認對方伸展四肢之後才從櫃中拿出魔藥、注入床邊掛著的注射器,利文站在門邊試圖想理解剛剛自己所看到的狀況,過幾分後,直到門內的他打開門,他才發現偷窺的舉動早已暴露。
突然出現的紫眸讓他下意識的開始緊張,練習多次的招呼瞬間忘光。
「啊、我,我是……」
當他正試圖挽救這些錯誤時卻沒有想到他反而笑出聲,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先進來吧。」
「…………好……」
直到這個時候,利文才有餘力觀察把他迎入病房的男人。
他的五官相當端正,薄薄的嘴唇與紫眸總是充滿著某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笑意,利文所見過的成年男人不算太多,但這位先生卻渾身散發著想讓人親近的氣氛,讓原本只是好看的臉龐充滿特有的魅力。
多少被男人影響的利文原本懸著的心逐漸放鬆,這時男人注意到他手中的花束及袋子中熟悉的物品,開口詢問:「那個花瓶是家裡的?」
櫻花在白色瓷器上正怒放著,塗上粉紅色顏料的花瓣隨著晃動從樹枝上掉落至底部。
聽母親說,這是直到死亡才會凋零的櫻花樹。
他記得這美麗的藝術品是出自於父親與母親的手筆,他對利文帶來這東西感到有些驚訝。
利文原本藏住的不安逐漸顯露,他開始不確定把從書房暗櫃內無意找出的花瓶帶來這裡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是的,我從家裡帶來,呃,我並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花瓶……我的意思是、」
說話顛三倒四的利文頓時有種想從窗外跳出去的衝動,他低頭看著手足無措的少年,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無論是行為或過度成熟的打扮都可愛到讓人想揉一揉他的頭髮。
「不用緊張,我跟他都不會吃人……」低笑著安慰利文,他望著床上熟睡的男人,「……不過他現在倒是吃不了人。」
低聲嘆息的艾弗列接過花瓶與花束便著手開始整理,把這兩樣東西安放在床頭一邊開口,「我是被他亂取名的神仙教母,你可以稱呼我為教父或是艾弗列,隨你喜好。」
無論是書信或是實際上的接觸、他都沒有與這位艾弗列先生有太多交集,但幸好他看起來與萬應先生一樣是個隨和又溫柔的人,這讓利文隱約鬆一口氣。
艾弗列細心的交待照顧格里菲斯的流程,除了更換注射器、用清潔咒打理乾淨、幫他按摩外就沒有其他要負責的部份,魔藥只有艾弗列才能動用,除此之外午晚餐威爾會準備,而身為小孩的自己晚上就必須要回家,會由威爾或艾弗列接手夜間的照顧。
在說明的同時他也為利文解惑剛剛他所看到的情況:基本上他醒著與睡著沒有太大差別,所以看他睜開眼睛也不必感到驚訝,但可以對他說說話,或許格里菲斯聽的到。
在這之後,他們兩個閒聊著利文在霍格華茲的生活,而他也曾經多次想要打探兩人消失的緣由,卻總是被艾弗列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期間躺在床上沉睡的格里菲斯睜開兩三次眼,毫無焦距地注視著天花板幾秒後又閉上雙眼。
利文知道他們現在身處的樓層是符咒傷害科,卻也不知道格里菲斯到底得到什麼怪病,甚至連艾弗列都不清楚。
「還要等另外一位醒來才會知道。」
「另外一位?」
「格里菲斯的父親,現在正由岳母與安照顧。」
腦中浮現的是曾經相處一段時間、那位溫柔優雅的東方女人。
寒假之前他與夫人及安阿姨都有頻繁的通信,但在十二月過後書信往來逐漸減少,恐怕是因為照顧他的父親而無法抽身吧,或許自己該找個時間去探望兩位女士,即使沒辦法解決但至少能讓她們多少獲得安慰。
夜幕低垂,時間在兩人的談話之中悄悄地流動,利文婉拒艾弗列送他一程的要求後便自行離開醫院,直到回到家中,那些原本停滯已久的雜亂、不安與緊張才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他並不明白自己的不安與害怕從何而來,或許是面對未知的狀況,也或許是擔心萬應先生的狀況,但他能明白的一點就是這樣的思緒對事情並不會有任何幫助。
他一直都明白最優先的事情是什麼。
直到洗好澡後利文才多少冷靜下來,開始收拾書本與明日要帶去聖蒙果的雜物,在準備休息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因為翻找東西而顯得雜亂的客廳。
看來以後沒有太多時間整理家裡。
苦惱地想著這些的利文決定撒手不管,拖著疲累的身軀準備關燈睡覺。
在這之後的生活比預料中的還要順利也很疲累,自從那次見面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艾弗列,從訪客們及威爾叔叔的對話中他也多少探聽到一些事情,譬如說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本身就是符咒傷害科的治療師,但在任職數年之後轉到魔法部,成為正氣師局的一份子。
把追查數十年的大案件結束掉的確是個大功勞,但這卻也等於逾越職責。
用麻瓜的例子來說就是沒有佩槍資格的後勤私自帶槍逮捕犯人,這件事情的後果可大可小,端看有心人如何操作,艾弗列忙碌到無法停留在醫院正是這個原因。
他看著格里菲斯的睡臉,有些不滿的開口:「他已經付出代價了。」
身旁坐著是與格里菲斯有那麼一點相似的黑髮女人,她輕眨著雙眼看著孩子。
「我親愛的利文,他們原本就沒按照規定來,這些都是必要程序,」格里菲斯的表姐面對眼前什麼也不懂的少年摸了摸他的頭,「別擔心,那個男人會處理好這一切的。」
「艾弗列先生?」
提及他的名字,利文忍不住流露出對他的仰慕。
在利文眼中的艾弗列對於初次見面的自己溫柔又有耐心,除了擁有豐富知識外,在待人接物上也展現出很有魅力的一面,尤其是對於陷入昏迷的丈夫多般細心照料更是讓他深受感動,利文完全理解萬應先生為什麼會想跟他結婚。
如果有這樣的女孩存在、自己也沒有喜歡的人的話恐怕也會被吸引吧。
在一旁默默看著利文的女性敏銳地察覺到利文的想法,藍眸泛起一絲擔憂,梅林保佑可別讓這個單純的孩子被那個男人帶壞。
「……利文,現實與理想差距很大,」從以前站在家人立場就不太滿意艾弗列的女人語重心長地提醒,「不管對誰都不要太相信。」
「嗯?喔,好……」
與女人的談話結束後、日子在病情停滯不前的狀況下很快流逝,轉眼間已經過了半個月。
利文沒有預料到的是、格里菲斯的父親會那麼快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一瞬間他還沒有察覺到來人是誰,直到看清對方的長相與那頭捲度相似的及背長髮才發覺對方的身份,慌忙地站起身正準備打招呼,男人卻搶先一步開口。
「你就是維羅納吧?」
腦中組織的話語瞬間被這個稱呼打亂。
房內安靜一瞬,他望著男人那雙與格里菲斯幾乎一模一樣卻帶著冷漠笑意的雙眼,心中隱隱攀升某些難以言喻的恐懼。
那是他想像過卻從未真正發生的狀況。
「……是的……請問是格里菲斯先生的父親嗎?」
磕磕絆絆地回答著早已移開視線的男人,他依舊沒有把一絲注意力分給利文,只是玩著放在一旁的注射器,讓利文看得膽顫心驚。
男人的視線轉移到床頭擺放著的花瓶,上頭瓣瓣粉紅早已散了一地,光禿禿的樹枝上只有微風陣陣搖動,似乎沒有一絲想要發芽的跡象。
他低垂著眼沉默幾秒後才開口:「艾弗列呢?」
「艾弗列先生與格里菲斯先生的治療師談論病情……」看著男人依舊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他試圖忘記剛剛所感受到的威壓感鼓起勇氣,「先生,請放下它。」
這時他才終於望向利文,帶著不是很友善的笑意開口。
「我並無意參與你們的親情遊戲,別把我算進去,」男人沒有放下手中裝著魔藥的圓筒狀塑膠瓶,哼笑坐在床邊另外一頭的椅子上開口,「請他過來。」
即使不明白他所謂的遊戲,但任誰聽了也知道並不是友善的表現。
利文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格里菲斯先生的父親,無論是身份或關係他都必須尊重並且聽從對方的命令,無論他對自己抱持著什麼樣的觀感。
他知道,卻沒有移動半步。
男人再次把視線轉移到利文身上,正準備開口時卻先一步的被門口的訪客阻止。
「父親?」
艾弗列的臉色有恰到好處的驚訝、但皺著的眉頭卻隱約透露出對於此情此景的不滿,他快步走到男人的面前,有意地擋住兩人之間交集的視線,就像一隻護犢心切的老母牛,這讓原本就很愉快的男人笑出來。
「利文,」他無視男人的笑聲,「你先去其他地方晃晃,等我們談完之後再進來好嗎?」
對於男人突如其來的笑聲感到無法理解,利文嘴巴開了又合,但到最後還是點點頭答應艾弗列,乖乖轉身離開病房。
等到利文再次回到病房後格里菲斯的父親早已離去,教父的情緒也由原本的平靜變得低落許多,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似乎還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地沉睡著。
艾弗列並沒有跟利文說與父親談了什麼內容,即使在艾弗列請他離開時利文就明白這樣的發展,卻也沒有勇氣多問。
他要煩心的事情已經夠多、沒有必要再強添一樁。
原以為距離兩人僅剩一步之遙,卻沒想到這段距離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長遠。
在這個病房、在『萬應先生』的家人身邊,他從未聽過他們以維羅納稱呼自己,即使利文從未有過跟隨他們姓氏的想法,卻依舊享受著身為家中一份子才能感受到的溫柔與認同。
一想到他的父親對自己的稱呼,內心便隱隱作痛。
與其想著要明白一切,不如乖乖做事才是上策。
這才是最恰當的做法。
成功說服自己的利文原以為會一無所知的照料萬應先生直到假期結束,卻還是在這之後從他人口中得知有關於這一切的真相。
那個人不是艾弗列、也不是格里菲斯的父親。
而是自從父親醒來後便開始頻繁拜訪聖蒙果的安。

格里菲斯的父親拜訪過後,原本枯燥的看護生活起了變化。
夫人與安在這之後開始頻繁地拜訪聖蒙果,一個面對昏睡中的兒子只是輕聲嘆息仔細照料,有時會前往辦公室與治療師討論病情,而另外一個面對昏睡的哥哥卻反而是轉身揍向哥哥的丈夫(雖然被命令捂住眼睛、但還是能聽到被高跟鞋攻擊的慘叫聲),揍完後又回頭打了哥哥一巴掌,力道輕到幾乎只是拍一下臉頰,但還是讓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的利文看傻了眼。
這一切的變化大概與那位先生有關。
只是他所了解的也僅止於此,在明白艾弗列的想法後他便不再抱持了解一切的希望,即使有些傷心但也是必然的發展,畢竟他從未成為這之中的一份子。
「他們總是喜歡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對吧?一點也不顧慮其他人的心情。」
女人的臉龐有些憔悴,就連說出口的聲音也輕到似乎下一秒就會消散在空氣之中,利文對於突如其來的對話感到有些遲鈍,他完全明白所謂的『他們』指的是誰,卻不明白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的用意。
病床上的男人依舊一無所知的熟睡著。
她低頭看著他,想起許多事情而稍稍生出淚意,只是這幾天的眼淚掉得太多,在他們的面前反倒是什麼也哭不出來,於是她反而靜默幾秒後便神色平常的接下去。
「無論是兄長還是艾弗列、甚至是我的父親,都是自以為是的臭男人……」
在聽到事情始末的當下,他從未如此懊悔自己身為麻瓜的身分。
即使父親與兄長就連身為巫師的母親也排除在外,但他明白現在的母親還是有她能夠做的事情,相較之下她的確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待在這邊旁觀著這一切。
就跟這個孩子一樣。
「對不起,讓你難過了。」
她明白不被接納的痛苦,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這個孩子經歷與自己相似的情況。
印象中總是凶悍嚴厲的安突然變得如此溫柔,他在感到驚愕的同時也不禁想起這連日來沒有詢問過卻了然於心的事實。
與格里菲斯一家相似的氣質卻不同的髮色瞳色還有從未使用咒語的這點……以及前一年與她的對話,都可以從中得知與巫師的差異。
淚腺並沒有如他所想的發達,他早就已經忘記哭泣的感覺,但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都忍不住為安的溫柔發顫。
被當成小孩對待與雖然是小孩但也是家人這兩者完全不同,他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比想像中還要無法接受他們對自己單方面的決定。
輕輕的被擁入懷中,不同於萬應先生所扮演的安總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當作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真正的安則是給了自己親密如同家人的懷抱。
他在軟軟香香的懷抱中再度湧上淚意,想起還是孩子時那個有著東方面孔的養母,她抱著自己輕聲哄著搖籃曲,聽見她的聲音在暖洋洋的燈光下漸趨溫柔,在歌聲中忘記曾經有過的噩夢。
那樣的日子即使不再眷戀,利文也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夠再次感受到這個懷抱。
那個下午安講了很多事情,而這些毫無意外地超出利文所能理解的認知,就像是個離自己很遙遠的故事突然被拉近般感到荒謬又疏離。
簡直像是分類在冒險小說書櫃上,原本應該屬於生活中的一部分幻想。
但它卻是真實存在的事件。
他曾經見過的那位先生───也就是格里菲斯的父親出身於有著上千年歷史的黑巫師家族,他因為內鬥而疏離本家,卻被家主害怕被取代的恐懼以及利益吸引而踏上逃亡之路。
「他們身上的利益?」
「……直系血統對於黑魔法的抵抗及承受力比一般巫師還要強,家族的經濟來源就是研發黑魔法,必須要有個專門用來試驗那些的人。」
即使身為麻瓜,但解釋起來並沒有利文想像中的含糊不清,她明確地以巫師的語言向利文傳達她已知的資訊,就像是她其實只是生為爆竹而已。
「現在的時代已經不比以前,關上門找自己的人還能繼續下去,但找外面的人遲早有天會被盯上……剛剛跟你說過的吧?父親小時候受到詛咒卻沒有死,除了歸功於祖父的藥劑外就是他的血統。」
「健康的年輕人只要有妥善的照料至少能夠撐二十年,上一個試驗的人就是祖父的弟弟,他在兄長十五歲那年死亡,家族的事業不能就此沒落。」
「所以格里菲斯先生是……」
「下一位試驗者,」她微笑地講,「現在還不到三分之一,慶幸的是,祖父從他那代開始就打算毀了這個家族。」
這個故事的確很長,兩人能夠相處的時間並沒有很多,他們花了幾天才真正講完。
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擁有上千年歷史的家族,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家人而努力反抗對方,從祖父時代就開始鋪陳的這一切終於在孫子這代結束,但卻也帶來難以改變的傷害。
安沒有明說這個傷害到底是什麼,利文只知道夫人為這個傷害與他私自決定一切的丈夫大吵一架,就連安本身也無法接受父親與格里菲斯所達成的共識,而艾弗列則是從籌備婚禮前就對這一切瞭若指掌。
利文突然理解為什麼安阿姨在這段時間一見艾弗列就動手。
或許出於忌妒、也或許出於不甘心,她的怨氣與傷心無從發洩,正好艾弗列先生對此也完全不介意,只是偶爾裝模作樣求饒幾聲就讓她打。
雖然有懷疑過艾弗列是屬於那種喜歡被拳打腳踢的人,但這段期間他的貼心與溫柔利文都看在眼底,在他心目中已經是完美伴侶典範的艾弗列理所當然不是這種人,利文也就忍住想要阻止的衝動,當作什麼也沒看見。
安似乎只打算講到這裡便停下,當利文正想要繼續詢問的時候門卻突然開啟,出現在門後的是剛剛才提到的當事者之一,被短暫懷疑是否喜歡被打的艾弗列。
安溫和的神色瞬間變的凌厲,已經明白並且多次親耳聽見的利文忍不住想倒退一步,不安地靠向椅背,而艾弗列則是裝模作樣地高舉雙手:「親愛的安、你上次不是已經……」
「閉嘴,站好!利文你轉頭。」
他默不作聲的乖乖轉頭掩住雙眼當作什麼都沒有看到,只聽見男人『噗哦』『哇啊』痛苦地哀號完後才重新抬起頭來。
安捏了捏自己用力過度而發紅的指節後便帶著溫柔語氣開口:「利文,我先回去了。」
「……好。」
說完後明顯痛快許多的她大步離去,利文則是在安離開兩人的視線之後才敢跑到艾弗列的身邊拉著他坐回椅子,臉上因為痛楚而皺成一團的艾弗列非常習慣地等到坐定後才拿起魔杖治療自己身上的傷,冷靜的模樣讓利文不禁開始佩服,果然是經驗豐富的治療師。
一點也不覺得有怪異之處的利文看到教父恢復正常的模樣也鬆了一口氣,而原本總是無話不談的兩人卻在經過剛才詭異又可怕的狀況後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利文並不是會主動詢問的孩子。
艾弗列也不是會全盤托出的大人。
木訥的孩子與狡猾的大人較量之下可想而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卻被中間人硬生生地破壞這一切的平衡,似乎這段時間不變的是始終是與世界隔絕的格里菲斯。
艾弗列瞇著雙眼注視著他的丈夫,突然很希望他能醒來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但格里菲斯不會那麼快醒來,無法履行他最想做到的、身為父親的職責。
「你想知道嗎?利文。」
暖橘色的夕陽照亮整個潔白的房間,兩人的身影投射在灰色的地面上,利文早已不再單薄的身影微微搖晃著,似乎在猶豫、又或著是因為能探究到未知而感到興奮,到底是哪種連他自己也一片模糊,但這對他而言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只有這次。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我當然想知道。」
他能在過去的各種選項中選出不讓自己後悔的答案,這次當然也可以。
艾弗列不意外利文會做出這種回答,無論是以前或是現在來照顧格里菲斯,他都相當明確地感受到這個孩子的親近之意,但也很清楚地知道有哪些不能講。
他不能告訴利文此時此地的格里菲斯,事實上正受到折磨。
充滿血色的地獄、無比真實的幻覺以及疼痛,稍有差錯便會成為常駐在符咒傷害科的精神病患,這是格里菲斯從青春期開始就時常經歷過的一切,但他卻不合常理地沒有出現任何差錯,最多『睡』上一個禮拜就會醒來。
只要想到這件事,艾弗列總是會感受到洶湧而來的痛楚瞬間淹沒他的理智與呼吸。
他完全明白為什麼父親與格里菲斯會瞞著她們。
格里菲斯在未知的地方遭受到苦難,而看著他的人不知何時才能結束這樣的煎熬。
他也完全明白為什麼安與母親會如此憤怒。
只因為她們願意接受這樣的痛苦。
「你知道巫師的壽命是長於麻瓜的吧?」
直系血統對於黑魔法的承受力比一般巫師還要強,不會死亡,卻會陷入強烈的幻覺與精神錯亂,一旦發生一次便會持續一生。
祖父的弟弟於六十五歲那年結束生命,只因為當家不再繼續讓他服用魔藥,忍受數十年地獄的他終於尋求到解脫的方法,親手挖出眼珠、拔掉舌頭、吃掉自己的耳朵與手掌,滿懷笑容但也死狀悽慘地結束一生。
『───我───不會──為我所作的一切感到後悔。』
父親曾經想透過其他方法訓練格里菲斯抵禦詛咒與黑魔法。
只是十幾歲的少年即使再天才也無法成功擊退敵人,這個計畫在好友們被殺的結局下宣告失敗───感到痛苦及害怕的格里菲斯寧願結束生命也不想承受這一切,但父親卻硬逼著想要逃避的他活下來。
他服用魔藥接受嚴酷訓練、在夢境中飽受折磨。
十幾年過去了,當初的少年也逐漸習慣讓他恐懼怨忿的這一切。
但這次當家以命抵命的詛咒是比起以往更強烈且痛苦的幻覺,可能會一生迷失在腦中所構築的地獄,慶幸又不幸的是以往的解決方法派得上用場,卻必須用上更強力的魔藥。
要儘快從地獄脫離出來的唯一方法,就是親手餵下能維持精神穩定不讓服用者瘋掉,卻會減少壽命的魔藥,這是他每晚拜訪病房後一直在做的事情。
只是這依舊不能保證他是否能從地獄掙脫。
「格里菲斯的壽命比麻瓜還要短。」
唯一能拿出來說給孩子聽的只有對兩人都無關緊要的這個副作用。
充滿變動的人生本就無法保證是否真能如同他人活到的那個壽命,讓格里菲斯與艾弗列恐懼的根本不是這點,而是纏饒半生的痛苦與面對如同祖父弟弟一樣的悲慘下場。
「……除此之外,等到他醒來再說吧。」
動手的人前半生是父親,艾弗列則是僅剩不多的後半生,沒有什麼比緩慢逼死伴侶這件事情更難以忍受,但他甘之如飴,只因為這是格里菲斯的選擇。
他選擇活下去,而目前所知的只有這種方法。
為了他的另一半,他什麼都願意做。

即使艾弗列明顯藏住一些部分,雖然為此煩惱一個禮拜,但隨著與立場相似的安的談話後也讓他寬心許多,原先的怨懟與無奈也隨之消失。
那是距離自己相對遙遠的世界,原本他們就算涉入其中也永遠只有旁觀的份,但並非沒有該做的事情,這兩個月的往來早已讓兩人都了解這一點。
反正現在光是煩惱也沒有用,不如就做好該做的事吧。
認清立場後釋然的他也就沒有什麼好困惑的地方。
一切一如往常,艾弗列則是依舊如同以往一樣用心照顧丈夫、而隨著安與夫人來到聖蒙果照顧格里菲斯變多,在假期剩下的最後一個月利文也不用整天待在醫院內,開始有時間能夠處理自己的事情。
他依舊會每天探望格里菲斯,替照顧他的人帶個餐食,只是突然閒下來的情況讓他開始想起一些這個假期沒有空閒或是避免想起的事。
坐在書桌前,趁著暫住在家的友人出門後,利文才從抽屜內拿出從假期初就一直放到現在的空白信紙,還有一旁在前天才剛收到的明信片。
就像是一頭栽進軟綿綿的棉花一樣,有股暖意及力量從內心逐漸蔓延到全身,他的臉上不自覺得地露出笑容,只因為沒料到她記得放假前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經過這個暑假後早已正視自己喜歡路恩這件事的利文想要提筆寫下信紙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他早已沒有辦法以過去回信的朋友心態下筆,而現在若什麼都沒多想就直接寫信件的話或許她會看出端倪。
他的確希望兩人有所發展,卻不希望那麼快。
專注於煩惱的利文並沒有察覺到訪客早已步入書房,直到靠得越來越近、察覺到他的氣息後才猛然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正站在身後。
「!」
「抱歉,嚇到你了?」
進入書房的訪客正是滿臉微笑的艾弗列,手中還拿著一壺似乎是剛泡好的紅茶與一袋甜點,他把食物放置在另外一旁的桌上後便轉身再次露出微笑。
即使是熟悉的人,但這樣的笑容卻讓他有些毛骨悚然,他連忙想要把桌上的信紙藏起來,但這樣的行為卻只是欲蓋彌彰。
「怎、怎麼了嗎?」
「我想你或許需要幫忙,那是來自於拉辛小姐的信件吧~」
「………」又來了。
既然當時路恩見到的安阿姨是格里菲斯先生,理所當然艾弗列知道她的事情,只是他的變化與態度卻讓自己感到困惑───這段時間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路恩,甚至還塞了兩本一看就是用來追女孩的書,之後看見新造型時像是明白一切地怪笑好多天。
艾弗列先生好奇怪。
感到窘迫的利文也摸不清楚他為什麼突然提起的原因,只能乖巧地點點頭算是默認艾弗列的猜測,此刻的他又露出熟悉的怪笑,慢悠悠地說出讓利文更加窘迫的話。
「利文啊,你就沒有想過要追拉辛小姐嗎?我在你這個年紀就有男朋友了。」
「什、這件事情我……」
話語在中途便停下。
聽到某些關鍵字的利文注視著艾弗列,想起之前與安的閒聊中所探聽到的一些事情。
『兄長以前喜歡女生哦,可惜之後還是被那個男的拐走。』
他喜歡的女生曾經親口證實她喜歡女生。
再從外貌的打扮與對待男女的差別上來看,路恩‧拉辛就觀察與所擁有的書本知識加以判斷,能夠很合理地得到她喜歡同性的結論,而就他所知,天生喜歡同性的人喜歡異性的機率很低。
一直這麼認為的利文,加上自己還沒有追求人的資格而打算先看情況再說,但或許他的養父能夠提供他比較好切入的點。
「嗯?利文,想到什麼?」
或許是察覺到路恩對他的感情?想到就興奮的艾弗列笑咪咪的注視著他,此時一臉嚴肅的利文依舊盯著艾弗列。
如果路恩有機會喜歡男生呢?
就如同萬應先生一樣原本喜歡女生、但最終在一起的對象是男生呢?
從未有過這種思考的利文開始覺得有些緊張。
「艾弗列先生。」
「嗯?」
「請教我如何喜歡同性的方法!」
「啊?」
為何會向自己突然出櫃這進展不對啊!
沒頭沒尾的問句讓以為自己預測神準的艾弗列傻在原地,直到利文明白緊張之下說錯話後才慌忙地開口解釋想法。
結果只得到一陣長達五分鐘的大笑。
看見趴在沙發上悶笑著的艾弗列,利文一方面覺得羞恥另外一方面又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受,他敏銳的察覺到艾弗列不是因為自己說錯話而嘲笑,卻又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笑完的艾弗列掙扎爬起,開口便問:「你又怎麼知道他不喜歡男生?」
「可是我的判斷……」
「你說的那些也不一定能夠套用在所有人身上,穿衣服的習慣可以拿來當成判斷性向的其中一項,卻不是絕對正確,你怎麼就不能當她喜歡男生?好,這個問題解決了,同性戀也有可能是雙性戀,不說說你其他猶豫的地方?」
他笑著抬頭望向變了表情的利文。
從開始察覺到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後他便覺得這其中有些奇怪,說是他不想追求但看到外貌上的改變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但說想追求卻從未看見他對本人有任何行動,單純的信件寫了半個暑假還是一片空白,這並非艾弗列所能理解的正常狀況。
他並不認為利文是一個會在建立關係的路上如此躊躇且優柔寡斷的男孩,連找父母都可以快速擬定計劃後隨時出發讓兩個成年人措手不及,對自己小心翼翼卻也並非沒有努力前進,談個戀愛實在不太可能在開竅後還彎彎繞繞拖泥帶水地待在原地。
艾弗列敏銳的發現少年的阻礙絕對不是這一項,而他說不出口。
對於這個問題利文似乎感到困擾,他像是早已準備好答案,卻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我不會逼你說出口,但或許可以幫你理清思緒,你也不希望在你猶豫的這段期間就讓拉辛小姐被其他男生追走吧?」
看著陷入沉默的男孩低著頭,眼神放在那寫有娟秀字體的明信片上幾分鐘後,艾弗列才重新對上他的視線。
決定全盤托出自己想法的利文開口。
「……因為我沒有經濟基礎。」
猝不及防地聽到完全意料外的答案,期待著有更可愛理由的艾弗列愣愣的盯著利文。
他像是不明白也沒有察覺自己的話就年齡而言說出這種話有多麼滑稽詭異,卻依舊認真地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想法。
時機還沒到。
「沒有存款的話喜歡的人總有一天會離開、就算呆在身邊也會因為煩惱錢的事情而無法讓她幸福,我不希望讓我喜歡的人遇到這種事情。」
在衝動地想跨出第一步時,他總是想起曾經見過的那一幕。
在一個可以算得上是貧困辛苦的環境下成長的利文,曾經不明白卡爾頓院長的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總是那麼多,卻沒有一個人能夠長久地留在他身邊。
對情愛不懂卻很擔心的利文自然有看過一些可以解釋這種狀況的書,他起初以為或許是個性產生摩擦才會無法順利,直到他某次撞見那位直闖院長室的女友激動地諷刺著他連一頓小酒館的晚餐都吃不起後、才明白或許問題出在這上頭。
殘酷但卻實際上真的在眼前上演。
那位女性的臉孔已經隨著時間模糊,但卡爾頓當下的難堪卻始終沒有忘記過,除了為他感到難受並且自責外,更多的卻是瞬間埋入腦中那無法理解與些許的恐懼。
即使到後來已經明白卡爾頓的忙碌在交往本身就是很大的問題,但這樣的結論早已影響到自己,更何況,對象還是那個路恩。
雖然路恩從未說過,但利文經過長久的相處與觀察中多少能察覺到路恩以前好像過得很辛苦,也因為這樣而更不想讓她遇上像自己這樣的人。
即使他實質上已經被格里菲斯與艾弗列收養,但現階段那並不真正能讓他安心地接受兩人對自己的好。
「……我不認為現在的我適合談戀愛。」
他不想讓喜歡的人每年禮物只能收到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小東西。
他不想聽到路恩對自己說出那種話。
在「希望她獲得幸福。」與「她跟我在一起無法獲得幸福。」兩方的矛盾激化下他對感情卻步,卻也不甘心地想要讓她更注意自己,才會跨出一步卻只打算留在原地,暑假的信件也如同以往保持只有一封的回覆頻率。
把悶在心頭許久的話全盤托出,輕鬆許多的利文抬起頭來重新面對艾弗列,卻意外的對上一臉呆滯的表情。
「呃,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只是有點驚訝。」
未免也想太遠了吧?為什麼初戀要煩惱這種事情!艾弗列努力地理解他以往從未接觸過的價值觀,不禁想像起他的初戀若是也對自己這樣說的話……嗯,肯定會逃。
艾弗列明白他這位才十四歲的兒子的確是認真地說出這種應該是成年人才該煩惱的問題,卻又天真地認為如果真的戀愛就必須要走到結婚或是生活這種地步。
只是考慮到這樣的背景以及個性,這些問題卻又讓人感到合乎常理卻又讓人心疼。
「你認為拉辛小姐會嫌棄你沒有存款?」
無論利文有沒有從格里菲斯的姓氏他都不再是無依無靠的孩子,只是艾弗列也從不認為一個會乖乖記帳定時定月上報花費給安的孩子會想到還有他們當後盾。
他明白這方面無論是他們或利文還是要花上一點時間,也因此便不再牽扯到他們這方,只顧著引導利文的想法。
利文的臉上浮現一絲茫然,顯然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既然這方面都想得那麼深入,為什麼就不把重點放在你喜歡的人身上?你認為好的不代表是他的想法啊,」艾弗列嘆口氣轉移話題,「那你打算怎麼做?」
還沒來得及好好釐清思緒便又被下一個問題轟炸,只是這個問題他早已經有了答案,回答也沒有帶來太大的困難。
「先試探她接不接受男生,不接受的話就試著放棄,可以接受就妨礙別人追求她,」利文理直氣壯地道出就他人聽來自私的想法,「等我多少有點存款後……」
「這樣拉辛小姐或許就跟別人交往,或是不姓拉辛。」
利文沒有繼續說下去,很顯然地他也並非天真到認為喜歡的人會照著自己的人生計畫走。
對於利文可以算是陰險的計畫不感到意外,但說他有點心機卻也如此缺神經,艾弗列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說出重話。
就他的價值觀而言初戀只是一段牽牽小手上幾次床最後帶著滿滿遺憾分開的一段關係,結不了婚也根本沒有必要考慮到那麼嚴肅的事情,但利文的思考已經跳躍到『將來結婚小孩沒奶粉老婆吃不飽』的思考等級,要是不引導他之後他還會以這種思考方式看待感情,他也只好拿出同樣程度的想法與他探討兩性關係。
「問問這裡,」艾弗列抓著他的手,讓他的手掌貼上心口,「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
利文想也不想地回答,「不。」
看著利文的神情雖然還有些猶豫,但比起剛剛提及這話題時的表情還要放鬆,這讓艾弗列心中鬆一口氣,笑著摸摸他的頭髮。
「只要擁有自己想要的人,自然會花更多心力想讓彼此過上更好的生活,我追他時資產連他的四分之一都沒有,而且格里菲斯以前也喜歡女生,到最後還不是栽在我手中,」他瞇起眼睛笑著揉亂利文的頭髮,難得帥氣的造型在他的掌心下變成鳥窩,「我話說到這裡,你自己想想。」
即使還對於自己的想法感到不確定的利文,聽到這句話後也隨著艾弗列的視線轉到格里菲斯的身上,而兩人的關係讓他的確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艾弗列的話的確點出一些自己從未思考過的問題,但他還需要時間。
不想要再把糾結放在自己身上,利文在整理好頭髮後決定轉移話題。
「你與格里菲斯先生……是怎麼樣才能走到這裡?」
「噢,這個啊,就等他醒來在聽他講吧,」艾弗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標準的因為兒女詢問情史而感到害臊的表情,「是我主動的,對於他可能算不上是太過愉快的經驗……但他曾經跟我說過若是再能早點遇見我就好。」
最後落下的一句話語氣相當柔軟,利文點了點頭,不禁開始想像起兩人的故事,或許如同書本上的羅曼史一樣充滿青澀、也或許是個充滿爭吵的可愛開頭。
瞧著利文完全放鬆且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態度,艾弗列想著幸好自己沒有把後面:「這樣就能從小就修正你充滿變態的思想迴路。」這句話全盤托出。
要破壞利文的夢想,還是等到時機適合再說吧。
看著思考一陣子後便開始下筆的利文,艾弗列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他說,不過那件事到底是什麼呢……?
那件被遺忘的、有關於小精靈真實身份的事,直到他把利文送到火車前才猛然想起。
當下利文所露出的表情精彩到他永遠不會忘記,過了好幾年還會壞心地拿出來調侃。

致利文
暑假過的如何?
我回了老家一趟,順道在拉辛家位於法國的葡萄園裡打工一陣子,這裡也是還沒去英國以前照顧過我的地方。雖然九月才是葡萄採收製酒的忙碌時節,但結果期要修枝、疏果,做的事情也很多呢!不過看葡萄漸漸成熟,空氣中瀰漫出果香,心情也跟著感到喜悅~有在搞園藝你一定懂得吧!(尤其記得你都種可以吃的)
試做了之前說你想吃的焦糖核果蛋糕,因為不知道你想吃的是什麼樣式的,所以就擅自在幕斯裡加了白蘭地,畢竟這裡是法國嘛!味道還不錯喔,快開學時再做一些帶到學校去。
祝有個美好的假期:)
PS.就算赫拉催你要趕快回信,還是幫我多照顧她幾天,越洋信比較耗體力
R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