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 2018/6/6
Lieven Verona
Family
在這個暑假開始，利文除了回去育幼院照顧孩子外也開始習慣於前往萬應先生家中拜訪，他們的家位於黑森林某處寬敞舒適的獨棟房，似乎相當低調地進行休養的生活，至少這段時間他與路恩遇到的訪客也只有安阿姨與他們的家人而已。
在長達一年的睡眠中醒來的萬應先生臉色比睡著時好上許多，但身體或許是因為魔藥又或著是詛咒的原因卻也比常人還要虛弱不少，不管是飲食或是生活習慣幾乎產生巨大的改變──但依照安阿姨的說法這一切都比預想的還要好上許多；至少他依舊是個巫師，只要經過休養就能恢復以往的狀態。
有些意外的是、第一次與清醒的萬應先生見面比想像中還要讓人尷尬。
只因為他曾經是那位在暑假陪伴自己、美麗且溫柔的女人──也曾經是他某種夢境中的主角，佔用青春期的幾分鐘早晨（當然見到真正的安後夢便自動消失）。
現在的利文多少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兩人當初相處的氛圍。
但他是男的。
尷尬透了，他心中想著。
另外一方第一次以真實樣貌出現在利文面前、總是能言善道的格里菲斯似乎也為這種狀況感到不知所措，簡單的招呼後兩人陷入沉寂，直到艾弗列端著派從廚房走出來後才打破窘境。
同時熟悉兩人、態度溫柔和善的男人出來當兩人之間的橋樑總是會讓事情順利許多，那天晚上有艾弗列的幫助，他與萬應先生的對談也比自己順利很多。
他衷心的感謝這位總是幫忙他、照顧他的人。
「艾弗列先生真的是個很棒的男人，若能像他那麼完美……格里菲斯先生！」
利文的感嘆讓格里菲斯入口的溫茶瞬間噴出，被嗆到的他開始劇烈咳嗽，惹得利文跟艾弗列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連忙詢問，他安撫地摸了摸利文的頭，沒說什麼卻在另外一方面無奈地把眼神往艾弗列飄去。
這時利文還不知道格里菲斯這個眼神的涵義。
但過不久他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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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某件事情後，兩人的尷尬維持得比利文想像的還久，這都歸功於艾弗列先生以及自己爛得徹底的解釋，於是他立刻決定在事情發生隔天與兩人的聚餐中表達困擾，卻在當晚聽到完全意料之外的請求。
「利文，我們打算要領養艾弗列表姐留下來的孩子，他們是雙胞胎，一男一女……」格里菲斯在用餐結束後提出這個話題，一邊觀察他的反應一邊繼續說下去，「你認為適合嗎？」
利文為這個話題腦袋當機了好幾秒，差點忘記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而另外一位當事者艾弗列似乎是為他們兩個保留談話的空間，又或著是被安的女兒纏住而無法離開廚房，總之現在也只有格里菲斯與他談論這件事。
為什麼要問自己呢？
這很快地就找到答案，雖然在戶籍上他依舊是維羅納育幼院的孩子，每個月也像外人一樣上交使用資助費的帳本，但實際上他們的關係已經逐漸往家人靠攏。
奇妙的感受在心中微微發脹，他應該要為這件事情表示贊同及開心，但理智卻告訴他這是個不太恰當的決定。
「如果你不想的話……」
「他們兩個孩子幾歲了？」
原本看著利文的態度正思考該怎麼說服的格里菲斯，順著利文的提問繼續補充那兩個孩子的資料，以及他與艾弗列想領養他們的意願。
「才一歲而已，艾弗列的表姊因為一場意外而過世，他們家族中有人有領養他們的意願，不過我們都認為那些家庭並不適合他們、艾絲梅莉──就是艾弗列的表姐──她與我們一直以來都很好，若是可以的話……」
他們要領養兩個才一歲的孩子？
回想起以往的種種利文心裡警鈴大作，想也沒想地失禮地打斷格里菲斯的說明，「格里菲斯先生，很抱歉我必須……」
話語說到一半便嘎然而止。
格里菲斯的臉色原本聽到那些話而變得有點蒼白，但看見利文突然止住自己的話語，又立刻恢復原先的態度，「說吧，利文。」
眼前的少年有些發愣，原本成熟得像個大人的禮貌態度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有些不知所措，格里菲斯安撫地拍了拍利文的頭：「不管你的意願是什麼，我們都想了解你心中對這件事情的看法……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我們需要你。」
可是、他應該做的事情是微笑並且答應他們的要求。
但在育幼院照顧孩子已久的利文卻依舊欺騙不了自己，在格里菲斯的鼓勵下利文終於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您們並不適合照顧兩個才一歲的孩子，請相信我這並不簡單──若真的要這樣做希望可以事先做點功課，或是請求安阿姨與夫人的幫助。」
「我們不適合嗎？」
出乎意料的建議讓格里菲斯愣了愣，他似乎沒辦法理解他的意思。
「您還記得一年級暑假與前不久您陪我去斜角巷時發生的事情嗎？」
「……啊？」
順利回憶過往的格里菲斯仔細思考後還是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能理解自己做錯什麼。
意料之內，利文忍住嘆氣的衝動。
「那時我很感謝您把露娜送給我，但除此之外您還打算買最貴的長袍還有玩具，還有今年一起去魁地奇用品店的時候還打算一次買三把掃帚送給我，最後我必須要再提醒您一次，您給我的生活費實在太多──我把剩下的錢都存在與您提過的古靈閣帳戶，您可以看一下我提供給您的明細。」
「我都有看，但我想……」總是冷靜的格里菲斯看起來難得有點手忙腳亂，「這些……沒什麼不對吧？我是說……那些書上都說必須給孩子最好的……」
梅林啊他都看了些什麼？
「非常不對，這並不是一個正確教育孩子的方法──我之前的信件中都有提及這些事情但您似乎沒放在心上，我希望您能重視這問題。」
利文努力忽略格里菲斯臉上愧疚的表情，把之前經歷過的心驚肉跳全數說出來，而這也讓他逐漸進入狀況，到最後他終於說出此行的最終目的。
「還有艾弗列先生、他、他──總之、他讓我跟路恩尷尬到現在！這種東西至少要我自己買我都選好──」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利文臉上突地竄上熱氣，馬上改口拉回話題，「我指的是、若您們真的要領養那兩個孩子，不能任由孩子予取予求還幫倒忙、養育孩子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終於一吐心中怨氣，口乾舌燥的利文喝下一口水，再次意識到這次是面對這位領養者最不禮貌的一次，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卻沒有想到格里菲斯轉頭面對廚房突地沉下臉。
「剛剛提到有關於斜角巷與生活費的事情先擺在一旁……艾弗列，出來。」
格里菲斯以命令的語氣呼喚待在廚房的男人，而正在安撫小孩途中被呼喚出來的艾弗列似乎還不明白任何事情，「怎麼啦，親愛的？」
艾弗列轉向兩人，意外地看到利文面對他時稀有地發怒，至於身旁的丈夫臉上則是顯而易見的慍怒，立刻了解因果的艾弗列快速舉起雙手投降。
「我並不認為這樣做是錯的，坦白講你什麼時候就有想做的念頭了？」
如此直白的話語讓利文與格里菲斯一臉驚恐地把視線轉向關著門的廚房，那尚未入學的小小女孩依舊悶悶地吃著她的派，完全沒察覺這裡的動靜。
他們又把視線轉移到艾弗列身上，而這時利文才意識到艾弗列自己問的問題大膽到令人感到羞恥，嘴巴像金魚一樣開開合合但是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你認為在什麼狀況下你都忍的住嗎？如果忍不住的話──」
「別捉弄他。」
低沉的聲音讓兩人都打了寒顫，很顯然的就算身體不佳他的氣場也幾乎能與安並駕齊驅，原本在訓話的利文倒是被這樣的情況混亂到再次忘了自己要講什麼，只見格里菲斯深吸了一口氣，成功忍住怒氣後才露出滿懷愧疚的看著利文。
「抱歉，干涉你如此私人的事情，他非常幼稚──我是說，若他道歉你還不滿意的話，你可以盡情打他。」
……呃、打他？他剛剛說什麼？
利文以為自己聽錯，但格里菲斯的態度嚴肅到讓人明白他這一切是認真的。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在捉弄你，我只是心急你們兩個的進度，你打我吧。」
相比格里菲斯，很顯然地艾弗列道歉完全沒有心存誠意。
「……」
在這一刻，利文眼中兩人完美的形象徹底崩塌。
不、應該說的是──崩塌的美好形象大多來自於那一年前的艾弗列，至於格里菲斯，頂多只是建立起與想像不同的印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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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的小小身影從廚房探出門後，踏著輕快的腳步跑到安靜的少年與男人們的面前，少年的怒氣明顯減少許多，而舅舅的臉上滿是被教訓過的低落，舅媽的臉上也難得出現錯愕與常見的、令人討厭的笑意。
看見批評自己父親的討人厭男人露出這種表情，女孩的心情明顯更加不好。
「你為什麼要欺負舅舅？你要欺負的應該是他！」他指著紫眸的大痞子。
雖然她沒有看現場，但女孩依舊猜到是這個很愛教訓人的少年造成現在這種尷尬的情況，而利文只是滿臉複雜地看著曾經看顧的孩子，尚未從衝擊中回過神。
「我沒有這樣做，小蒂雅，麻煩請你先安靜一下……」
女孩沒有理會利文，對著格里菲斯告狀，「舅舅，這男人罵我爸爸是老地精！」
哪知道稍微罵威爾就被她女兒發現並且告狀的艾弗列，在丈夫的怒火快化為實體前立刻露出誠懇的表情道歉。
「好，這件事情真的是我錯，對不起。」
「寫信告訴小路恩，威爾的話下次遇見他再跟他道歉。」
「是。」
被稱呼為小蒂雅的女孩抗議：「舅舅你為什麼不叫他寫信給我爸爸──」
「好，我會叫他寫信並且當面道歉。」
「親愛的──」
艾弗列的道歉並沒有用，而利文看著眼前混亂的狀況有點頭痛──總之，該傳達的都傳達了，只希望他們能夠聽進去自己的意見。
過了幾分鐘，道歉信順利到手。
拿到信件並且檢查好內容的利文終於放下心來，隨即才遲頓地發現剛剛自己實在不太禮貌，而且他還忽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蒂雅，你去吃點心好嗎？」
告完狀相當滿意的女孩頓了一下便適趣的放開手，腳步聲遠離客廳，而直到她的身影遠去利文才開口。
「抱歉，剛剛說了許多不太禮貌的話……但我希望你們可以仔細想想。」
他知道兩人並非是因為隨性而領養孩子，無論是自己或是那兩個一歲孩子，就算是看起來輕浮的艾弗列也做足許多準備，那間公寓、那幾個暑假、那早已累積許多盒的書信就可以看得出來，只是他們並不懂與孩子相處的方式。
比起對孩子實施嚴厲教育的妹妹，他們的態度實在是寬鬆到有點過火。
在這件事情的立場上已經不把自己當成孩子的利文把信收回口袋，以前的他沒有勇氣說出這一切，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他們正緩慢地朝著新的關係前進。
「我很歡迎新的……」頓了一下，他突然覺得這個字詞有點令人害羞，「家人，但我希望這件事情您們能與那兩位女性討論一下，還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後天的邀約該不會是要帶我去看車吧？我只是稱讚車子好看不必花這種錢！如果送我麻瓜的科學書我會更開心……呃……我單純想學習這方面的知識。」
「麻瓜的科學書……啊，」沒花幾秒就找到答案的艾弗列這次沒有說出口逗弄孩子，只是帶著笑瞇瞇的表情看著眼前從小大人變回青澀少年的利文，「當然，我會找一套適合你的教材，交給我吧。」
「請您不要夾一些奇怪的東西，艾弗列先生，」對於他的好意完全接受卻依舊抱持懷疑的利文警告道，這時放鬆下來的他才想起接下來還有事情要做，看了看錶面確認時間後向兩人告別：「抱歉，我跟路恩約好時間了，我先回去了。」
格里菲斯感到有些抱歉：「替我向小路恩致歉，是我沒有管好他。」
「的確，是你沒有管好我。」看起來心情很好的艾弗列非常同意。
他瞪了艾弗列一眼後才繼續說下去。
「另外、關於那件事情……呃，我認為那件事情最好是尊重女方意願優先，如果對方不願意的話就別強迫她，你也得把你的想法傳達給她才行，這件事情看起來似乎嚇壞她了，」雖然他並沒有這樣的經驗，但多少能想像出那樣的狀況，那女孩若是因此有陰影就糟糕了，「而至於你提的那些事情……我會改善的。」
利文想起路恩閃躲又尷尬的反應，經他一講這件事情或許對她而言的確是嚇壞她了，而且依照她之前對男性反感樣子看來……的確、光是能夠成功交往就很不容易了，要慢慢來才行。
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猜測與預想是從一個才初戀的少年、兩個沒與女性戀愛過的男人三方想法集結起來的結論，利文誠摯地道謝：「謝謝您的意見，我改天再拜訪時請務必與我一起討論那兩個孩子的事。」
至於兩人令人困擾的疼愛，經過這次的說教多少會改進一點吧。
「去吧。」
道別過後，他們看著利文鑽入壁爐消失在綠色的火焰之中後，艾弗列才微笑著轉過頭對格里菲斯調情，「你要不要等小蒂雅回去之後管管我？」
「哼。」
冷下臉的格里菲斯走向廚房打算繼續安撫被觸到逆鱗的小小孩，而艾弗列只是故作失望地目送他離去後隨即站起來伸懶腰，似乎對於自己的胡鬧不放在心上。
不過他倒是挺開心利文與他們的距離經過這場訓斥後的確拉近很多，而關於孩子的事情──既然利文已經同意，那這件事情刻不容緩。
他想起那個總是高高在上充滿活力的身影，又想起與丈夫一同埋葬的那副空殼。
可不能讓姐姐的孩子落在他們的手中。
「艾絲梅莉，妳走後就沒人疼我啦……」說完話後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又自言自語地補了一句，「……哎，你好像也沒疼過我，我們只好一起疼你家孩子了。」
艾弗列的身影消失在客廳內，在廚房內的格里菲斯看了一眼，便重新轉頭遞給女孩一張乾淨的手帕，「來，自己把派的屑屑拍乾淨……」
「謝謝您，」蒂雅禮貌的道謝，接過手帕便開始仔細清理自己衣上的餅乾屑，「您不去照顧一下舅媽嗎？」
格里菲斯有些驚訝，他看著與自己妹妹有著相似容貌的聰明女孩，微笑地開口。
「……現在當然是小蒂雅重要呀，他已經是大人了。」
「我可以乖乖等爸爸過來，順便跟他說舅媽的無禮稱呼，」蒂雅拍完之後又開始拿起刀叉，把她最愛的派一塊一塊地切起可以直接入口的大小，「但我認為舅媽需要您。」
臉上總是面對小孩的燦爛微笑逐漸淡了下來，慢慢地浮現不同的情緒。
他明白自己的丈夫做這些事情除了真的想捉弄孩子之外還有其他原因，例如想讓利文更親近相較之下較為大人的自己，又或著是……掩飾失去手足的悲傷。
「他的確需要我，」格里菲斯伸手為女孩沏上一壺溫紅茶，便再次拍了拍她的頭，「若需要什麼再跟我講哦，舅舅先去陪他。」
畢竟失去了艾絲梅莉，他身邊唯一僅剩的或許就只有自己了。
目送男人的身影離開廚房，女孩一邊晃起自己的腳一邊輕輕哼起歌來，開始偷吃利文原本要留給爸爸的藍莓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