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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那個總是帶著傻氣單純的微笑,溫柔的擁抱著自己的哥哥似乎已經不在。

她有的時候會很懷念以前的他,但卻知道這是必然的改變。

為了守護自己與母親。

為了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他決定拋棄那原本可以幸福平穩的人生。

 

 

 

 

哥哥到底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從我一出生就勢必面對這種情況,但你不同。」

安想,或許是在父親改變他時便出了差錯。

 

 

 

她看著眼前的抿著唇的黑衣青年,年少時的純真早已不復存在,手指上的粗繭以及傷痕像是逐漸蛻變的皮囊,卻彷彿可以在這其中窺見血肉。
 

這是安剛上大學所發生的事情。

這時的她如自己所願的進入理想中的學校,也有了一畢業就要馬上結婚的戀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直到兩個月前母親出事的那個夜晚。

 

即使腦袋因為方才的話而嗡嗡作響,但她卻像是逃避現實一樣觀察著那與記憶中不同的、高大的男人,青年的氣色相當不好,隱隱泛著清白的臉龐卻一直微笑著。

他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

「我與父親都安排好你新的姓氏,至少可以讓他們判別不出你曾經是我們家的孩子,再加上記憶咒及他的幫忙,相信你可以過上很安全的生活。」

「……」

碧綠色中原本隱隱波動的情緒似乎自從母親出事那天就被掏空得一乾二淨,安明白自己不應該像是默許般的聽他繼續說出那些令人傷心的話語,卻依舊沒有開口阻止,但揣緊手心的衣料這樣的舉動卻被一旁的未婚夫看見。

「別擔心,我記憶咒施展的技巧高出父親許多,」青年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少女湛藍的眼眸早已微微帶著濕意,「會讓你記得你的未婚夫的。」

 

 

「你慿什麼擅自替她做決定?她的記憶是屬於她的。」

原本全程保持安靜、聽著兄妹對談的男人忍不住站上前反駁對方,即使他心中隱約有些希望少女能夠提早的、完全變成自己的人,卻也無法接受利用這種方式。

 

他明白這個家對少女有多麼重要。

少女的哥哥也明白,但卻對這點視而不見。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鏡片後方的情緒只是微微動搖後便消失無蹤,他焦躁的絞緊手指,面上卻一如以往的平靜,「讓你在場是要讓你知道接下來你們該做什麼,你沒有資格講話。」

「這跟是不是你們家務事沒有關係,誰想傷害她先過我這一關。」

爐火中搖曳的燈光讓兩人的影子在黑夜中晃動,噴發出來的火星一如氣氛般緊繃,威爾沒辦法理解青年這種奪走人生般的過度保護,他站向前,擋住正坐在沙發上的少女。

少女對於眼前的緊繃視而不見,思緒早已飄到朝陽下被年幼的哥哥帶回家的那一天,耳邊又似乎聽到稚嫩的聲音許下過度保證的承諾。

 

 

 

 

『我會成為你的英雄,永遠保護你!』

 

 

 

 

他們都清楚母親那天為什麼會出門。

從包裹中翻出的藥材,一一細數下來所想到的便是補充體力的魔藥,那是為了她心愛的兒子所唯一能做的,身為被保護者的她魔法不比她的兒子差勁,卻被深愛母親的父親要求藏在暗處不一起並肩作戰,責任感強烈的她恐怕相當不習慣吧?

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但她千算萬算,就是算不中自己的姐妹淘早就已經與追殺他們的家族沆瀣一氣,出了意外。

直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哥哥總是把自己的脆弱跟膽小隱藏成對他人的溫柔,自以為聖人,實際上是不敢承擔決定之後隨之而來的後果。

母親出事後,他再也無法承擔妹妹會出意外的可能性,於是決定從根部開始剔除,即使那邊依舊完好,或許是覺得只要抹消掉過去的一切,她就能快樂的生活下去吧。

她還能做些甚麼?

身為麻瓜,被撿回來的她似乎甚麼也無法做,只能聽從他的話把一切全部割捨,連同她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家人跟記憶。

 

 

 

別開玩笑了。

 

 

 

 

推開未婚夫、從男人的身後站出來,安抬頭仰望那比自己高上十幾公分的哥哥,即使早有淚意卻相當平靜的開口。

 

「我答應你。」

 

 

瞳孔因為少女突如其來的果決而微微放大,原本沉重的面容面露微笑,卻因為悲傷而相當難看,也許他的確是不希望對方答應的,但這一切對現在的他來說並不重要。

 

他必須要保護自己的妹妹。

被追殺被針對的人只要有他們就夠了,沒有必要把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也拉下水,若是小時候的他明白將來會有那麼一天的話,他勢必會忽略掉那位窩在角落一臉倔強的小女孩。

 

青年最近總是想著,如果自己沒出生的話,母親也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如果那天沒對眼前的安伸出手的話,這一切也會不一樣。

即使一如以往的活著,但思緒卻已經墜入深淵,像是悲劇男主角般否定自己存在的一切,並且毫無意識到地也要求別人跟著自己這樣做。

 

她怎麼會那麼明白他呢?

要是明白不就很難說出口自己的打算嗎?

「你的咒語不會對我起任何作用,既然你割捨我,我就會死在你面前。」

安毫不意外的看見青年原本就扭曲的笑容完全垮下,隨後便感受到後頭緊緊抱著自己的臂力。

 

她的未婚夫抽出魔杖正對著青年,如同騎士般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你要是敢真的做,我會直接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只是,她從來不是公主,是泥巴堆中被拋棄的孤兒。

本該有著悲慘人生的她有無法拋棄、必需守護的家庭。

騎士當然也明白這些,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懷中的自己。

「……妳要讓我生不如死嗎?」

即使過長的瀏海遮掩住他大部分的表情,她卻感受到耳邊滑過他的眼淚。

 

「對不起,這是我的選擇。」

無法顧慮到身旁的未婚夫到底會怎麼想,她並沒有任何僥倖的心思,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面對也不想面對沒有父親、母親、哥哥的人生,即使這個男人像個愛哭鬼一樣又要面對戀人離去這件事情,她也不會心軟。

 

這是任何情感任何咒語都無法取代的堅持。

 

她想起那在沒愛上自己未婚夫前對哥哥所起的,屬於少女才有的朦朧心思,親情或是愛早已經無法形容兩人之間所擁有的羈絆,她相當珍惜這樣的情感。

 

「我還不能瘋……」青年的語氣開始不穩,講話也變得有些結巴,「……別逼我……」

 

他曾經是多麼快樂的一個男孩。

對於這個世界充滿熱情、單純且毫無心機。

她想念那樣的哥哥,卻也明白當時的他早已經被時光的洪流淹沒。

 

「我願意拋棄我的姓氏,只求你不要消除我的記憶。」

她從未婚夫的懷抱中離開,伸手擁抱全身顫抖卻沒有一滴眼淚的青年。

「就連這些也不願意留給我嗎?親愛的兄長。」

 

安看著身後一直盯著青年手中的魔杖的男人,示意他不要講話也不要靠近他們,她溫柔的拍了拍青年的背部。

母親曾經說過他們家的男人都是脆弱的小傢伙,女孩子要堅強一點才行。

 

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流下眼淚,如此無能。

 

「我無法忍受……」

「嗯,我知道,但我與母親也無法忍受你變成這樣,」她輕聲安慰著那總是給她快樂的青年,「母親會好起來的,只要有你與父親在,我們會過上平靜且快樂的生活。」

 

「……會是甚麼時候?」

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很快就會來到。」

憑籍著對哥哥的信心,她相信這天很快就會來到,即使毫無任何根據,只是一昧盲從的相信。

 

要他拋棄他的責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就去面對吧。

面對這樣的生活,面對這樣子膽小懦弱又溫柔的家人。

 

 

濕潤的泥土帶著些許青草的臭味,安依舊記得那天被帶回家的下午,男孩許下這一世永不背棄的承諾,對她伸出胖胖的小手。

 

時至今日,她沒有後悔過那時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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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哥哥自從那天之後便恢復到平常的狀況,在過後的十幾年中在也沒有經歷過那時的崩潰。

這一年安三十五歲,才剛微笑著送走或許不會回來的哥哥。

 

「親愛的,利文今天寄信過來了。」

「哦?讓我看看。」

 

而她再也不是那個哭著央求家人、無能的妹妹,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也比以往還要堅強。

但就如同豹子無法自己改變身上的斑點一樣,哥哥卻依舊保留一些令人詬病的想法。

就像前兩個月一樣,以為自己已經成為母親,就能夠完全認同他的意見與想法,讓利文‧維羅納在沒有發現任何異狀的情況下成為她與丈夫的小孩。

 

完全沒有顧慮到本人的想法,只做出自以為是正確的決定。

 

她能夠目送她的哥哥離去,並且忍受他或許再也沒有歸來的一天,但她不允許利文‧維羅納輕易的忘記直到離去前依舊掛念著孩子的哥哥。

看來對方也並不是這種能夠允許這種事情的人。

在兩人離去後的現在,安難得露出笑容,在一旁的威爾看著妻子的反應也同樣地感到開心。

 

她並不像哥哥一樣寵溺著這個領養而來的小孩,不如說她能夠明白到底該用什麼方式才能讓利文真正的變成家人,但前提是他得要獲得自己的認同。

 

「對了,他信中有提到說萬聖節活動要扮成狼人,你知道有哪種魔藥可以獸化嗎?譬如說長出可愛的耳朵或尾巴之類的,既然母親喜歡利文,或許看到他這種模樣會相當開心。」

丈夫微笑著的看著慵懶的坐在沙發上的妻子,親密的像是夫妻,卻也疏離的像是主人與傭人,但他並未對自己的地位有任何不滿。

────不過,若有一天那位一直很討厭自己的哥哥發現自己已經把他心愛的妹妹寵成自我意識極高的女人,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一切都交給我吧,我會讓那個繃著一張臉的男孩變成全世界最可愛的小狼人。」

他倒是很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Esther and HGWS p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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