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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菲斯有一對轟轟烈烈、戀愛過程可歌可泣的父母。

具體而言他也不太明白到底哪裡可歌可泣,畢竟他沒聽過戀愛史,但自己或許跟母親一樣有吸引怪人的體質、父親是怪人,而目前正在追求他的男人也是。

被男人追求從來不是奇怪的事,他一直明白自己在某些人眼中就是個被上或是上人好像會特別爽的相貌,但是被男人癡纏著就是一件怪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無論是戀愛或是生活都至少會有一定的分寸與底限,但這個男人卻反其道而行、每次見到這個男人,就會覺得自己已經從正常人的道路上逐漸走向施虐狂的岔路。

 

他厭惡用盡全力揍人。

但更厭惡的是對方用黏膩視線,從頭到腳把自己全身上下掃過一遍,即使不用問也明白他的腦中大概想的是什麼。

 

 

────與他相遇後,這個男人過了一年之後依舊毫無長進。

 

 

 

倒在地板上的艾弗列吐出混著碾碎皮革的一口寫,牙齒七零八落的掉了幾顆,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痛快的打過人了,彷彿多年來的惡氣在這一刻得到抒發,但發洩完後總是會有稍稍的迷茫,他得到抒發、在此同時卻也感到不對勁。

在明亮室內挪開印在臉龐上的鞋子,格里菲斯對沾到鼻血的鞋底施清潔咒後,便踏步走到房間對向的工作檯上開始工作。

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默默站起來猛灌魔藥、對自己發揮治療師的本事。

 

格里菲斯並沒有注意到艾弗列的動靜,只知道每次回過神來他已經恢復原本的樣子────但這次那一口牙並沒有完全回來,顯然是沒有料到這次火力集中在臉上,沒有帶適合的魔藥過來。

 

在白鐵檯上擺放的,是一顆血淋淋的胃。

 

裡面包裹著音樂盒,在手下撥放著斷斷續續的詭異音調,胃血管切的比刀子還要俐落,顯然是用了切割咒,但要不傷到胃拿出音樂盒需要一些技巧。

這次正氣師局交付給自己的可真是一個艱困的案件。

 

「除了暴食咒還有甚麼?」

門牙兩顆全掉的他說話含糊不清似乎有些漏風,出乎意料的笑果讓帶著眼鏡一臉嚴肅的他愣了愣,才猛然想起牙齒全掉是自己幹的好事。

助手眨眨眼,故意露出缺好幾顆牙的笑容,「我很帥嗎?」

這樣的笑容以及問題讓他一下子沒有忍住,低低的笑出聲來。

對方看來也很開心,「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

 

聽到這樣的話他馬上收斂,立刻面無表情。

這樣的表情讓對方更樂。

艾弗列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沒有繼續調侃下去而是開始協助工作。

 

「先把裡面的東西縮小,這東西不能毀損,切開或許會有其他咒語。」

胃正傳來早已走音的《給愛麗絲》,音符七零八落,卻因為自己的話而讓那些音符更加強勁,似乎是感受到威脅。

「從動脈開始?」

「你試試吧,別動手去碰。」

 

其實他是很喜歡這個變態是助手時的樣子。

自從半年前原本就想調換部門的關離去後艾弗列便正式接下他的工作,但除了纏著自己之外事實上也有不少好處。

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工作態度別有居心的積極但也不會有甚麼差錯,除此之外他完全不敗壞雷文克勞的名聲,對於咒語以及犯案手法都能舉一反三,還能挑出錯處。

 

如果不是幾年前家中發生一些事情的話,他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治療師而已。

只要不跟自己的一輩子扯上關係,他倒是能夠以良善的態度幫助他往高位前進。

 

處理完工作並且修改即將遞交給上頭的報告,他換下螢綠色的長袍準備回家,這時男人依舊微笑著,伸出手來誠摯地邀請自己。

「今晚願意一塊用餐嗎?」

 

他冷冷地望了一眼,逕自穿上黑色大衣後便心煩意亂地消影回到家中。

 

 

 

 

 

 

 

他與父親的關係可能一輩子永遠都不會改變,感情惡劣但卻緊密相連,因為一家人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他們兩個手中。

若是有其他選擇的話,他恐怕也會迫不得已的繼續選擇父子關係。

不過父親比那個下流的助手更加惹人討厭。

 

 

清冷月光從上方的小氣窗照射進來,卻怎麼樣也勾不到客廳的地面,在黑暗中剛出現在室內的格里菲斯一臉厭惡地看著沙發上的不速之客。

 

那邊正攤著一個體型肥胖的女人。

她望著突然出現在客廳的男人微笑著,而他只是不發一語的轉身走向廚房。

即使沒有溝通過一字一句,她也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我沒說任何畫,只是在前不久告訴他你不是能惹的對象,」她扭動著身軀跟著進到廚房,女人特有的風韻表現得淋漓盡致,「他自己查出來的。」

「那麼容易查?」

興致缺缺地回應他,但這個問題他早已知道答案。

他不滿的地方並不在此。

「他們已經沒有像以前一樣能夠壓著我們打,情報嘛……當然也會適度地洩漏出去囉,我看他除了變態一點,還有是個男人之外還不錯。」

溫柔語調但卻明顯地佔有絕對權力,這是女人一直以來對待兒子的態度。

白醬從鍋內炸開,爆炸聲響徹整個室內,格里菲斯低著頭許久不發一語。

「就那麼生氣?」

 

「我還沒有到能夠隨心所欲選擇對象的地步,」語氣難得尖銳的他抬起頭來,「就算不為我想,也該為母親跟安著想,父親。」

「天啊,親愛的,」女人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語氣輕佻地回答他,「能不能在變身水效力消失之前不要說出那個稱呼?你果然還是像你的母親……」

「而且我也不會看上一個幹過無數人的男人,髒。」

格里菲斯平常並不會說出如此粗魯的話語,但壓力及不耐煩的逼迫之下,面對這個他最討厭卻也最畏懼的親人,忍耐力早已沒有像以前一樣那麼強烈。

 

女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味,盛怒之下的兒子卻沒有適時捕捉。

「我看他不是想叫你插他,」滿臉困擾的她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浮現像是被說中心事似的惱怒,「你父親也幹過無數人,你是我的兒子,覺得很髒嗎?要不要去自殺?」

 

如此優秀、美麗、堅強的母親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無賴呢?

這是自己這一生永遠無法解開的謎底,即使父親在結婚後對於混亂的性關係完全收手,但這依舊無法阻止他翻舊帳出來鞭他。

「我即使像母親,也不會和他有同樣的選擇。」

女人嘆氣,「所以就連伴也不找?有必要那麼極端嗎?」

他冷笑,「是你告訴我不應該考慮這些事情。」

 

事實上也不算是父親的錯。

他比任何人都還了解自己多麼不適合與人共同生活,即使當初父親沒有要求他也不會考慮找個對象。

即使有真正的對某個人抱持著好感,但他無法控制心,還能控制行為。

多年來他早已習慣將戀情扼殺在搖籃之中。

 

 

 

「我當時是說過這句話沒錯,但那是在你二十歲的時候……」

「我不會像你們一樣,談場可歌可泣的戀愛,卻讓問題強姦你們的孩子一生!」

 

 

被騷擾的壓力、敵人明晃晃的威脅、還有此時的父親都讓他感到難受,但他沒料到自己會情緒失控到講這段話。

在他的心中,責怪父母的這件事情是禁語,就算心裡想了多少遍也不該說出來。

即使多麼討厭這個父親,但他還是想保護深愛的這個家。

 

十二年來、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對不起,」他掩著面,有些無力的靠向流理臺,「我不是有意的。」

「發生甚麼事情?」

他從手掌中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女人,好一會才回答道:「你的眼睛在笑…早就已經知道不是嗎?事到如今還想跟我談心?」

「我只是在想,你就跟你母親一樣頑固呢,不過他也真有本事……能逼得你跟我說這句話,」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那個男人,就『各方面』而言都比你以往喜歡過的對象更加適合你,不考慮一下?」

 

說出這種話真是理所當然,格里菲斯心想。

「……有足夠理由跟能力能夠與家族完全切割,這是你評斷的標準吧?」

「真不愧是我兒子。」

女人嬌膩的聲音在此時變調。

臃腫的四肢變得修長,黑色的長髮髮尾捲曲變短,與兒子相似的五官以及那雙眼睛露出與他的嚴肅冷漠全然不同的輕佻,他笑著轉身,語氣變得相當低沉。

 

 

「最近注意一下你的追求者,他身邊可能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哦,」輕撇著頭微笑著開口,修長且相似的身形隱沒在黑暗之中,格里菲斯的父親拿起一旁的大衣開口,「我就不留下來吃飯,你母親正在等我呢。」

他原本就沒打算留父親吃飯,「……快滾。」

男人輕聲笑著,在下一秒便消失在室內。

 

 

C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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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H2
  II

他還記得多年前好友孩子剛出生不久後自己拜訪的那天。

這段婚姻的結局並不算圓滿,他以為自己需要花點時間陪在好友身旁度過這個難關,但當他看見好友以及他的女兒後便發現不怎麼需要這樣做。

原本因為妻子離去而感到茫然的好友,在看向孩子時眼中總散發著耀眼的光采,彷彿有了這個女孩後好友便擁有充滿希望的新世界。

 

他想,或許自己擁有孩子也會變成這樣。

在友人溫柔的笑容中,他鼓起勇氣把嬰兒從懷中接過,小生命的重量是多麼不可思議。

他愣愣地盯著懷中的孩子。

就在此時,嬰兒半夢半醒地咬住他的指頭,手指被當成暫時離開口腔的奶嘴吸吮著。

『哈姆……姆……』

 

指尖感受到的溼潤融化內心,在這個瞬間,格里菲斯忍不住流下淚水。

好友驚恐地抱走女孩順手檢查手指是否被嬰兒咬到才會痛到哭,但他只對好友說自己太感動才流下淚來,並沒有說明真正的原因。

為了不讓好友擔心,他擦去幾滴眼淚後又恢復成以前的模樣。

 

直到回到家中,不甘以及懊悔依舊揮之不去。

他看著好友及妹妹結婚生子,擁有家庭。

當他把他們可愛的孩子抱在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這一生不能有這種機會。

即使多麼想要孩子。

格里菲斯知道,一但他的伴侶或孩子出事,自己絕對無法獨活。

 

他不能結婚,不能有孩子。

他不能容許命運延續在伴侶以及下一代的身上。

他必須要在這一代結束一切,無論要付出多少代價,於是在這一路走來的人生中即使對任何女性甚至男性抱有好感,他始終選擇不踏出下一步。

 

 

 

他無法違背對自己的承諾。

 

 

 

這個小他兩歲的男人出現對他而言是場意外。

男人不像以前曾經追求過他的人一樣自動離去,反而在自己拒絕後選擇使勁纏住,不把到手誓不甘休,這種方式每每都讓他一陣惡寒,竟然有種『母親跟妹妹都被這種方式把到手接下來就輪到他』的悲慘預想。

有時候他會想,男人是不是已經摸透自己的心,一如父親般有令人髮指的透視能力。

 

他知道男人的過去,也完全明白父親所謂『足夠的理由跟能力能夠與家族完全切割』的意思,要放下這個撇除掉追求者這個身份還是部下的他根本不可能。

他承認對他起了憐憫之心。

自己的家族背景算不上太好,男人也不遑多讓。

 

原本是備受寵愛及關懷的天之驕子,卻在進入社會那年知道自己不過是母親外遇生下的對象,無論是繼承資格、養父的溺愛又或是名聲都在一夕之間完全消失。

若不是養父想保住面子、艾弗列又已經是個沒辦法直接滅口的成年人,他恐怕在事情爆發的當下就會消失在這世界上。

 

這樣難得可以抹掉汙點的機會養父怎麼可能會放過?說不定還跟那個家族沆瀣一氣私下達成協議,當初真不該在在事情還未明白之前就直接與那個養父攤牌。

 

扭曲的成長背景時常造就變態,父親就是一個例子。

男人明明就是有才能的好青年,可能不到五年就會超越自己,卻被家族逼成這種變態。

 

每次想到這點他就不禁嘆息,如果兩人只是朋友或同事的單純關係該有多好。

 

即使為被追求感到無力以及憤怒,但既然牽扯上關係還是要負起責任,至少要對他做到最低程度的保護。

反正這個橡皮糖怎麼甩也甩不開。

 

 

 

 

 

 

 

收到父親提供的情報後,心情不好的格里菲斯在工作結束後提出要去他家的要求。

他以為男人又會露出那讓他想要踹他一臉血的猥褻表情,但意外地,他的反應卻是不可置信,一臉『你終於無法忍耐準備動手殺我?』的表情看著自己。

 

如果男人真的說出這種話,自己或許會無視被關進阿茲卡班的機率直接下手。

但男人什麼也沒有問,只是愉悅且禮貌地邀請上車────一台普通的麻瓜汽車。

流線型車身、墨綠色調以及車內柔軟的米色皮革座椅是他對這輛車的第一印象,雖然他不太明白這樣的車子在麻瓜眼中價值多少,但也不會太低。

 

察覺到這輛車並沒有任何符咒,認知到對方目的的格里菲斯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

媽的,居然用麻瓜的交通方式製造兩人獨處的時間!

若不是不知道地址再加上艾弗列家中或許還有無法輕易進入的基礎魔法,他才不會輕易上車。

 

不滿地瞪男人一眼,他開始把保護咒施向這台車任何角落,卻發現在碰觸到引擊蓋的時候感受到一絲異於平常的波動,立刻警戒的格里菲斯在仔細探究後卻發現那符咒的性質並不抱持著敵意,他頓時明白男人做些什麼。

 

「多久了?」

即使他厭惡這樣的關係,但在一年多的朝夕相處下也不得不產生一定程度的互動與默契,而男人也的確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嗯────三年前買這輛車就有做過處理,還是不及你,」男人熟練地滑過夜晚無人的街道,毫不猶豫也不心虛的回答,「我原本就想請求你幫我施加保護,為了不讓你花費力氣再把這些撤掉,前幾天就動手處理……」正好遇到紅燈,男人停下來轉頭看著身旁的他,「沒想到你會主動提出,我很開心,謝謝你。」

 

但我不開心。

認知到自己根本是倒貼(即使所有人都不那麼認為)的他想著,在抵達男人家的過程中再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知道他為何生氣的男人無奈的笑了笑,便繼續開車。

 

車子很快的便抵達家中,座落於麻瓜社區內的獨棟米白色雙層房。

這棟房子在印象中並不是太過昂貴,畢竟也與市內有一段距離,他有些意外對方會住在這種地方,依照薪水而言男人有更好的選擇,但這個地方的確舒適且隱密,至少男人把車子開進來時隔壁麻瓜完全沒發現兩人的存在。

車子直接進入車庫,他下車後開始觀察男人的家中,幸好這個白痴沒有把房子跟車子一併處理,但要補強也必須要花一段時間………一邊思考著這些事情,很快投入狀況中的他在進入房內後便問也不問地開始在房屋內拿著魔杖走動。

 

但即使再怎麼保持冷靜,一旁的艾弗列也能感受到他的焦躁。

去年似乎也是這幾天,無論是工作或生活似乎都非常不順,有幾次工作還差點出包。

男人不清楚原因,也從未問過,只是陪在他的身旁試圖轉移注意力。

 

就如同對方所預料地,每年的這種時候格里菲斯總會想起很多事情,只因為母親受到攻擊就是在多年前的這幾天,揮之不去的自責總是強烈地提醒他沒有資格擁有更多。

雖然什麼都沒講,但他知道艾弗列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情緒。

偏偏在這個時候男人總是喜歡說出垃圾話,比如現在。

 

「這裡有提供換洗衣物跟免費餐點,要不要考慮留宿?不如跟我住在一起,你想想明天你也不用走路上班,麻瓜的車多舒適…………」

 

他非常不喜歡對人動手,對於不太熟識的人還可以,但只要兩人越來越熟識,動手機率就會越來越少,無論是討厭還是喜歡。

而男人是唯一的例外。

因為男人總是會在他異常焦躁時故意把情緒逼到界線,接著在爆發──又可以稱呼為毆打──後回歸平靜,如同某些精神異常的暴力犯罪者,靠著對他人施以暴力宣洩。

 

這對總是壓抑的自己的確是很有效的紓壓方式。

他能肯定最初男人絕對沒抱持著被施暴的想法,卻不知道在過程中到底哪裡開始變調。

他並沒有笨到什麼都不知道,但也不想給男人任何機會。

意識到這些事情後,他在與他相處時總是告誡自己冷靜,他對自己的自制力相當自豪,尤其是在發現這個事實之後────雖然有的時候依舊忍耐不了。

 

比自己公寓大上兩倍的房子需要花多點時間處理,但他並沒有脫下穿在身上的灰色雙排扣大衣,專心地在屋內加上咒語。

大衣下露出的白色襯衫跟黑色背心是他長年的裝扮,男人總是跟他講他這樣的裝扮怎麼看也看不膩,非常適合他。

他曾經想過要把衣櫃裡面類似的衣服全部燒掉,但卻遲遲沒有那麼做。

即使他明白本該這樣做。

 

艾弗列回到臥室換上居家服後,又開始不安份地拿著手帕跟在他後頭想要幫他擦汗,但事實上他的臉上根本就沒有汗水,對方只是想要找個理由騷擾而已。

忍住,他對自己講,這樣的壓力逼得他難得開始多話。

「這段時間我會安排你跟我上同一班,他們不至於在白天攻擊你……」直到那用來擦汗的手帕想要直接擦上屁股,他終於嚴厲並且憤怒地警告對方,「你給我安份點!」

「我太開心了,抱歉。」

看起來一點也不委屈也不真的覺得抱歉,依舊一臉無賴,繼續做出碰觸自己的打算。

 

 

情緒被逼到極限的他身體率先下意識地屈起膝蓋想要踹他,卻因為男人毫不躲閃的態度即時停住,他原本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瞬間有些改變,但看上去卻也不是那麼意外。

氣到全身發抖的他深吸一口氣,魔杖從窗面轉個方向直對著他,直接對他施以石化咒,就看也不看地丟下他離開客廳。

把注意力全都轉移到施咒身上,他的憤怒雖然沒有削減多少卻也能夠維持以前的狀態,他很快地就解決掉房間再度轉移目標,卻在經過客廳的途中看見原本應該被石化的男人不在原地。

 

對於他自行解咒並沒有多想什麼,不如說根本不想去想,再來一次他一定會痛揍對方一頓,在那之後不管他發生什麼都不去理會……他早該這樣做。

至於為什麼沒有做,他並不知道原因。

 

施咒時間花了約兩個小時才完成,他收回魔杖後在口袋中掏出一盒小鐵盒打算走入壁爐回家,卻在剛踏出房門時便看見飯廳內一桌佳餚,饑餓感瞬間湧上。

只是他沒有打算停下腳步。

「剛才我很抱歉,」一看到他出來就連忙跟上對方,男人就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地詢問,「留下來吃晚餐?你看起來很累,至少可以休息一下。」

 

「我不會留下來,不可能會跟你有任何發展,也不會再毆打你,」他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聲音保持平穩,「你所做的一切都徒勞無功,我完全沒有跟任何人在一起的打算,請你別再抱持著無謂想法及多希望,你明明是、」斟酌著該如何開口,平常容易脫口而出的稱讚此刻變得特別彆扭,他的聲調一瞬間弱了不少,「你明明是這麼聰明的人,比我更清楚該怎麼做……」

 

男人莫名奇妙地笑得很開心,「你為什麼不清楚我該怎麼做?」

連他也不知道,但他聽到這句話有些惱羞成怒。

「別挑語病。」

「我很清楚我該怎麼做,就是陪在你的身旁。」

 

或許這時艾弗列會想嘗試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頭髮,這樣的發展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對他發怒甚至攻擊他───但他卻沒有動手,就這樣懶洋洋地靠在門上與自己保持距離。

「……直到我離不開你?」

但就是這樣的距離以及這樣的話語,卻讓他的心說不出來的抽痛。

他知道他正缺少著的是什麼,但這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被他允許補上這個位置。

 

無論是精神或是此刻的難受都已經到了極限,他低著頭直接移開視線,快步走到壁爐,卻被男人大膽地一把拉住。

 

「我們之間不會有孩子,重要的是即使我死了也不會牽連到任何人,」澄澈的灰紫從未再他身上移開視線,他這次倒是沒了笑容,「我最無法忍受的就是你選擇孤單壓抑的過完人生,或許我可能無法跟你一起活下來,但至少能陪你一起去死,這樣的選擇難道不好嗎?」

 

這或許是他在工作以外第一次看到嚴肅的一面。

是為了刻意製造反差感嗎?又或著是追太久已經等不及?他不知道男人的心中在想什麼,不如說他現在根本沒辦法思考這些東西。

「這不是我會做出的選擇。」

 

披散著的黑色長髮遮住大部分的表情,即使是這樣男人依舊能察覺他回答這個問題的心情不太穩定。

「沒錯,這的確是你不會做出的選擇,」他輕輕的講,「但若是在重要時刻沒有人陪在你的身旁,你就會做出最糟糕的選擇,即使你的願望那時已經達成。」

「……我要動手了。」

「好吧,」他放開拉扯他的衣袖,露出無奈的神情,「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吃這一餐,若你不想吃的話就讓我給你一個吻表達謝意?」

 

你怎麼還不趕快去死?

 

「等我認為你不需要我的話,或許我就會好好考慮,」他微笑地看著他鑽入壁爐,「我自己一個人吃不完這些,明天上班時我會送去給你,晚安。」

 

完全沒有想要與他道別的意思,他灑下揣在手中的亮粉,隨即身影便被銀白色的火焰吞滅,原本有些熱鬧的室內再度恢復寧靜,他盯著璧爐直到最後一顆灰塵落入地毯,他才轉身走向餐桌,看著剛剛揣住他衣袖的手掌。

 

唉,碰到他的地方比想像中還少,看來晚上不能拿來用。

覺得相當可惜的男人嘆息著,獨自一人收拾著滿滿菜色的餐桌,雖然結束的挺不愉快,但他一想起在屋內揮動魔杖的身影,便不禁面露微笑。

即使男人明白他的行為只是出於一位上司對部下的保護,心中卻難以控制地滿溢著幸福。

 

或許攻陷他也不算是無法達成的夢想?

 

CH3
  III

明白情感似乎往無法預知的方向前進,總是習慣在這種時候掐斷火苗的格里菲斯並未履行保護艾弗列安全下班的承諾,意外地對方似乎也沒有要他履行,只是變得奇怪。

 

原本總是態度輕浮的男人開始轉變為溫柔、成熟且誠懇的人,直到他警覺到這或許不是助手用魔杖攻擊並且逼問對方時,他才確定對方只是神經有問題。

 

臉上揚起柔和微笑,艾弗列織有厚繭的雙手書寫文字,香味不如以往總是帶著混合著花香的草味,橙樹清苦的香氣撲鼻而來。

對香水從未研究過的格里菲斯不太清楚自己何時喜歡上這種香氣。

 

「這正是真正的我,小甜心。」

 

偽裝滿分,內在卻依舊腐敗。

噁心伴隨著悸動襲來,這只是單身過久又暗地憧憬戀愛產生的錯覺,他毫不迂迴地表達感想,「去死吧。」

 

當時他是真心誠意的希望他去死。

但當格里菲斯發現在對方身上施展的追蹤咒失效後,他才明白自己或許比所想像中還要重視艾弗列。

 

雨後街道依舊帶有濕氣,他來到追蹤咒失效的暗巷,昏暗燈光下散落著私人物品及文件,堆滿廢棄物的暗巷滿地都是散落石塊與木板碎片,很明顯經過一番纏鬥才把人帶走。

 

格里菲斯獨自站在暗巷中,緊握著魔杖。

怒火從心底竄燒,他分不清到底是因為需要保護的人消失而憤怒,又或著是其他更隱密的情感在這一瞬間爆發,只是面上依舊一如以往平靜。

 

那個喜歡自己的男人還是被帶走了。

 

他蹲下身翻找到男人遺留下來的公事包,一盒隨身攜帶的薄荷糖並未在裡頭,他終於在此時確定另外一種咒語並未失效。

把玩著從口袋拿出的金色手鐲,直到上頭浮現國界邊的某個地名,他才把它套入手腕,人影便在暗巷中如同粉塵消散一空。

 

 

 

 

 

 

 

灰藍色像是要吞蝕這座小島一樣拍打岸邊,他壓下咒語產生的不適,定神看清周遭的狀況後便收起手鐲、踏入堆滿灰塵的漁夫小屋。

掛滿漁網的外觀如同蜘蛛的巢穴般令人作嘔,而手把及門階上所積疊的灰告訴這裡並沒有任何人造訪。

 

也只是欺騙普通人罷了。

 

在所有的港口鑰被自已與父親破壞的情況下、『他們』所擁有的時間並不多,跨越國界的消影術更是累人,為了要躲避他與他父親的『反抗』、他們或許打算分開抵達據點───若是不清楚敵人行蹤的話,恐怕他們還要花上許多年才能找到化為白骨的艾弗列。

他多麼慶幸自己能從十二年前的弱小無力走到這種地步。

 

黑色皮鞋在踏入屋內同時沾染灰塵,他在第一眼便看到助手。

 

男人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卻未受到友善對待,表情與身體都略顯僵硬,他皺了皺眉卻沒有顯露太多情緒,輕聲並且溫柔開口:「艾弗列,你還好嗎?」

 

聽到這句話的艾弗列僵硬地轉過頭去,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鼻尖通紅,模樣看來楚楚可憐,用柔軟的語調向來人撒嬌:「親愛的格里菲斯……」

 

 

瞬間明白情況並且確認周遭沒人的他快步走向壁爐,所做的卻不是拯救,而是用腳底直接狠狠踹向他的臉,男人在回過神來後口沫中混合著鮮血流出,力道之大讓幾顆牙齒掉了一地

 

他的助手從來只會直呼名字或噁心的稱號,並不會說出中間名。

助手很笨,卻遇到一個比他更笨的人。

 

男人驚訝且恐懼地看著眼前的格里菲斯,黑暗中他冰冷的雙眼閃閃發亮。

 

「你以為你能動?」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輾壓並且踩踏對方的胃部,力道比以往對待艾弗列時還要加重幾分「你覺得我是上任家主跟別人生下的小雜種就看輕我?」胸腔中碎骨似乎刺入血管,男人慘叫出聲,他轉移目標用力輾壓膝蓋低喃著,「……我已經發現我的助手在哪裡,你有可能成功?」

 

驚慌失措的男人在這個時候下意識地把眼神投射到屋內的其中一個方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的格里菲斯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便揮動魔杖把男人的身體舉起,像是丟鉛球似地砸向一扇左後方原本緊閉的門扉。

男人立刻撞破原本就沒有很堅固的木板,狼狽地在木板碎片中哀嚎。

 

「我不見得不會痛下殺手,而你的智商證明你只是被他們拋棄的棋子,」與助手一模一樣的男人逐漸被纏上繩索,依舊沒有得到答案的他臉色越來越差,「我的耐心不多……」

 

從衣櫃中傳來掙扎的聲響,神經緊繃的他立刻一腳壓碎對方的下體,在確認痛昏過去的同時拿著魔杖向衣櫃施出開鎖咒,在準備攻擊對方的下一秒聽到意料之外的招呼而稍稍停滯。

 

 

「呀~王子好帥!」

 

 

衣櫃內迸出裹著螢綠色長袍的人,狹小衣櫃及塵埃讓他倒地後撲起一陣白霧,男人狼狽的仰面躺在地上,全身上下甚至是臉上都有些打鬥所遺留下來的傷痕,但他依舊微笑著與對方打招呼,格里菲斯則是毫不猶豫地踩住膝蓋。毫無憐惜的力道讓他忍不住發出與剛剛相似的慘叫聲。

 

他在用魔杖指著對方的同時、快速地抽出懷中的瓶子抓起頭髮逼迫對方吞下藥劑───粗魯的動作讓兩眼發昏的男人喝下時才稍稍清醒,皺著眉頭開口詢問,「吐真劑?」

 

「你把皮鞋帶回去是為了要舔它?」

他並沒有回答問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一向不喜歡廢話。

「不,但我曾經想過。」

「你怎麼還不死?」

移開踩著膝蓋的腳,他主動伸出手把對方拉起來,順手解開纏繞在身上的咒語。

 

忙碌的他並未注意到男人眼中的喜悅以及感動,但當男人聽到這個問題、並且明白必須說實話時眼神滿是掙扎跟擔心。

 

「呃、我騙他我每次被粗魯又不懂情調的你上,但我想上你很久了,所以只要……」

「閉嘴,其他人?」

「他出去了。」

他忍住聽到這種欺瞞說詞後所竄升的怒火跟噁心,但這並不是吵架的場合,他必須在他們回來之前離開這裡,還要順手帶走剛剛喝下變身水的人。

「魔杖?」

 

男人指了指躺在木色碎片中的男人:「在他身上。」

聽到答案後原本想要立刻走人的他卻停下動作,感受到一絲異樣的氣氛以及些微的聲響的他盯著緊閉的門扉,明白自己或許走不了。

 

老舊的房屋確實是個探測敵人蹤跡的好地方,踏在木板上的聲音響亮到也能讓敵人得知方向,在腦中暗自算計的同時,他一把推倒原本站在身旁的助手,隨即感受到一束綠光閃過男人原本在的位置。

 

只差一秒。

 

 

「撿起魔杖!」

 

 

即使因為疲累而施咒的效力有些微弱的情況下、他依舊毫無顧忌地從魔杖頂端射出穿透門扉的咒語。

眼前的黑影並不是完全陌生的人,是他跟父親追捕的人之一。

他腦中轉過好幾個念頭,但隨著一步步被逼退直到最後卻也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自己正處於劣勢。

 

 

「小雜種,就乖乖的跟我回家吧。」

他知道他們並不會殺死自己。

「你不如叫我去死。」

但他也知道若是被他們帶走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明白自己出去只是累贅的男人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男人似乎終於知道所愛慕的人處於離安逸遙遠的世界,明顯不是一個普通的治療師應該有的程度───已經習慣對決的他一舉一動都相當俐落,卻依舊處於劣勢。

而他什麼也做不了。

 

男人的手心冒滿冷汗,卻不是害怕,而是痛苦以及對這一切的無力。

 

兩人在經過時間後開始感到疲憊,找到空隙的他一腳踹倒對方,沒有什麼比突如其來又不熟悉的攻擊方式還要有效,他快速往後奔走並跌入男人的懷抱,示意他用消影離開,卻來不及反應襲向背部的紅光。

 

而他在劇烈的痛楚時看見身旁的景色再也不是那棟木屋時,終於放心地闔上雙眼。

 

 

 

 

 

 

在黑暗深沉的意識中,他想起他的母親。

母親是個完美得令人捨不得放手的人。

 

她溫柔、美麗、善良,一如學院出身般聰明又心思活絡,但人生中做出最錯誤的決定就是認識父親並且引起他的興趣。

 

父親帶著棘手的疾病跟家世離開本家,與母親遠走高飛生下自己,而他之所以能夠平安長大,幾乎全都依靠祖父的暗中幫助。

但即使受到祖父所保護,他們依舊要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年幼的他並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出去、為什麼沒有說話的對象、為什麼總是孤單一個人。

腳底傳來木頭地板的冷意,年幼的他束起早已及肩的髮絲,獨自一人站立在窗檯前嚮往外頭明媚的陽光。

但他什麼也沒有做,僅僅只是站在家中,接著便走回房間翻閱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書本,一如被困在籠中的鳥,想要離開卻也恐懼著外面。

 

在之後有了妹妹及朋友,他終於明白該如何獲得快樂,卻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建立友誼。

長大後,他戴著祖父的遺物,直到現在才明白年幼時無法說出口的問題以及焦躁,又或著是短暫的快樂根本理所當然。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以來都消極面對的父親終於正視無人保護的事實,為了保護家人,除了開始反擊逃離的家族之外,他也以相當嚴厲的方式要求兒子,無論是課業、實力、又或著是私生活都給予嚴格限制,甚至喝下了許多藥劑改變體質,讓他不再那麼容易受到特殊咒語的影響。

 

他跟在父親身邊看過太多的抉擇,有人被擄走並不是不常見,甚至再也沒有出現也不是第一次才發生。

 

心中原本總是強烈的疼痛及苦楚隨著時間流逝逐漸習慣,到最後他已經無力辨識感覺,但他清楚自己會做出的決定是什麼。

 

 

父親會毫不猶豫的把別人推去送死,但他不會。

無論對方是誰。

 

 

 

耳邊傳來的是雨水滴落窗台的拍打聲,從惡夢中醒來又全身痠痛的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環境。

這裡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拉起的綠色簾幕,潔淨的白色床罩,魔杖依舊好好的揣在懷中,但他軟癱在聖蒙果的病床上幾乎無法動彈。

 

直到那個男人從簾幕後鑽出來,面色平淡沒有一絲微笑,他才終於慢慢想起他們兩個遭遇到甚麼樣的狀況,並沒有意識到時間變化的他開口詢問。

 

「多久了?」

「你已經睡一個禮拜了。」

「哦,那還算不錯。」

 

臉色恢復一如以往的平淡,他猜測著這個禮拜所發生的事,恐怕他與父親一直輪流照顧自己,依照父親的個性大概也會看著男人的態度斟酌地勸退對方,接著只差臨門一腳……事到如今也該講清楚了。

 

身旁的人鮮少在這種情況下還敢留在身邊,他早已習慣這樣的別離。

 

「幸好你沒慌了手腳,」他整了整凌亂的衣領,還是沒有力氣可以下床行動,「我會為你申請調職,你離開吧。」

 

蒼白的臉色以及稍稍憂鬱的墨綠色注視著男人,格里菲斯看不清艾弗列的神色,只是繼續表明想法:「經過今晚你應該充分的明白為什麼會被調離現職,出自於私人的原因讓你遇到這種事情我感到抱歉,但我可以幫助你找到更好的職位。」

 

聽到後原本應該接受並且離開的男人卻沒有動作,只是揚起笑容。

他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或許父親出乎意料外的對對方說了什麼?即使想著但已經篤定並且習慣的格里菲斯又開口。

「你有足夠的常識判斷對錯。」

 

男人依舊笑著。

床邊傳來鮮花的芬芳讓此時的氣氛變得曖昧,男人的眼神火熱到想避開對方,但被咒語影響到的他什麼也無法做。

 

早已透過檢查明白對方體質異於常人的男人輕笑:「我該問的是你做了多少努力適應之前痛苦的生活,又或著是沒事就好?」
「我很抱歉無法保護自己。」

男人突地收起笑容垂下眼,在他眼中看來竟然有些可愛。

 

就連鈍痛似乎也不存在,他想著自己早已習慣道別,無論是新來的友情抑或悸動。

「不去考慮這些事情原本就是正常的,只要你遠離我自然就能遠離這一切。」

「……我答應你的要求,也謝謝你肯幫我找到更好的職位。」

男人的聲音不慍不火,卻似乎有什麼正在漸漸燃燒理智與猶豫,但坐在病床上的他並未發現到什麼,只顧著找出這一切相當不對勁的原因。

但看到他的態度,卻也明白要他說出口真正的打算不太可能。

 

「等她回來後我就會回去,」不等回答男人便率先開口,語氣溫柔卻比起以往還要來的有分寸,「無論是工作或是私人,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

 

無論怎麼想,兩人的情誼也走到盡頭,他難得好聲好氣的開口。

「你是個好助手,只是遇到不對的上司跟對象,以後別那麼傻。」

他沒有回應對方的話只是點了點頭,「那最後可以來個告別之吻嗎?」

 

狗改不了吃屎。

這是他聽到時的感想。

 

男人說完後立刻退後一步,但是隨後想起對方沒有任何力氣能夠踹人,又大膽的上前一步,直接靠在床邊,帶著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一臉木然的對方,順手把擺放在床頭櫃上的藥水交到他的手中。

 

無視對方,他喝下手中的魔藥,覺得舒服一點才抽出魔杖。

杖尖頂著男人的心口,但對方卻毫無退縮之意,依舊滿臉微笑的看著他。

 

「Petrificus Totalus。」

男人的微笑僵在臉上,不只微笑,就連身體也變得僵硬。

 

就在這種時候。

 

他微微傾身攬住他的脖子,滿臉淡然的直接把唇貼近他那早以僵硬的唇瓣,停留個三秒之後又退開,雖然身體僵硬但眼神中卻可以看出他的驚愕跟不可置信。

 

唇瓣不可思議的相當柔軟,帶著某種橙花的清香,坐在病床上的他認為稍稍失序的心跳只是因為太久沒有與其他人接吻所帶來的渴望。

 

「……再見。」

 

掌握主導權的自己並未更近一步深入對方的口齒之間,稍稍退開後,便揮動魔杖把他整個人丟出病房外後鎖上門,又不太放心地用僅剩的力氣施了好幾個禁止進入的符咒後,才安心的閉眼入睡,留下就連自行解咒都忘記怎麼做的男人呆站在病房門口。

 

 

 

這時的他並不知道,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會在一個月後利用自己補償給他的職位,直接從下屬晉升為同事、再度回到他的身邊。

 

 

 

 

「我個人相當仰慕您面對敵人的攻擊方式與格鬥技巧,能夠教教我嗎?」他笑著詢問對方,「我想無論是以什麼樣的身分站在你身邊,都必須學會保護自己。」

「建議你先去符咒傷害科,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咒語正在操縱你的瘋狂。」

「不用查也知道,這就是名為愛的咒語啊。」

 

他臉色鐵青第狠狠踹向男人的命根子,後者閃躲不及直接痛苦的跪趴在地上,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調職的他正準備踏出辦公室門口,卻一把被男人抓住腳踝。

 

「我說……」男人痛苦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無論……我們……」

果然是因為太久沒有喜歡過人才會如此輕易的動心,滿臉厭惡的他試著想掙脫卻掙脫不開,一直到他滿臉嚴肅的以匍匐姿勢望著自己才停下掙扎。

「你先確認自己有沒有被我踹殘再繼續說。」

 

他嘆了一口氣揮動魔杖關上門,「你撐不過三十天,」他終於抽出腳,轉身走向座位,「若你半年內沒贏過我就申請調職,並且允諾我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知道不破誓該怎麼做吧。」

 

「有需要到不破誓的地步?」

「對,因為我不信任你的諾言。」

「我好難過……」

即使表示反對又撒嬌,他最後終究還是許下了不破誓。

 

艾弗列在訓練還沒開始前想的是,格里菲斯這次倒不是拒絕,而是給他機會。

抱持著這樣期望的他在第一天的夜晚便在只剩一口氣的狀況下被救回來,下死手的正好就是他的前上司、目前正在追求的人。

 

他根本不是給自己機會,而是明白能夠莫名承受這些的人不多。
 

艾弗列苦笑著從乾淨的床單上悠悠轉醒,在看到格里菲斯溫柔的笑容時以為來到天堂,但卻在盯著臉龐幾秒後才發現事態不對勁。

髮色與五官的差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位與他相像的男人而已,他並不是格里菲斯,而他記得上次見到這個男人時是在棺材內。

 

他是格里菲斯的父親。

 

艾弗列的嘴巴被手掌粗魯地扳開,灌入苦澀又難聞的魔藥,在話語之中他得知今天所經歷的,就是年少時期的格里菲斯所經歷過的一切,對他施加壓力且訓練的人自然不言而喻,他安靜地看著一臉悠哉的對方,與格里菲斯相似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容,只問了他三個字。

 

「後悔了?」

「從不。」

 

如果沒有經歷過在小木屋的那一夜,他或許就會逃走也說不定。

他不是父親的孩子,在得知這個事實後、除了學生時代的好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陪在他的身邊、為他挺身而出。

他終於知道沒有家族光環的人生有多麼百孔千瘡,為家族幾乎付出一切、敬重父母的他在心灰意冷時,卻與格里菲斯相遇了。

 

無論格里菲斯多反感他、他所做的一切無論是好是壞,歸根究底只是想保護他。

在他人眼前濫情的缺點,在艾弗列的眼中卻是讓他義無反顧追求的優點,從他把自己護在身後的那刻起,原本對於這段感情的猶豫便完全被他拋在腦後。

 

 

他需要格里菲斯。

他也相信格里菲斯需要他。

 

 

 

 

 

曖昧的水聲在只有兩人的空間中交纏著,這天不多不少剛好是期限內的第一百八十天,也是他們倆個相識的第二年出頭。

無法使出一絲力氣的格里菲斯被艾弗列壓在沙發上親吻,咖啡杯的液體倒在地板上染為深灰色,說明獲得勝利的人有多麼卑鄙,而自己有多麼大意。

 

 

『那些人也會在你喝咖啡時攻擊你不是嗎?』

這段日子光明正大的方式完全打不過對方,只好耍陰招的艾弗列滿意地看著攤在沙發上滿臉無奈的格里菲斯。

『我當初該下一個讓你無法鑽漏洞的誓言,好了,快解咒。』

『我都辛苦了那麼久,就給我一點獎勵嘛。』

 

但為什麼事態會變成這樣?格里菲斯想著,應該是他一時昏了頭所說的那句話。

 

『半分鐘,我不會生氣。』

 

而他還真的抓緊時間馬上撲上來,卻又小心翼翼的把唇貼向自己。

自己的確有責任,是他先開始試探地用舌頭輕舔一下牙齒,但是不熟悉這種事情的他卻正巧撞上他的舌頭,艾弗列才會發狂似的就連半分鐘過去許久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得承認這個男人的確打動了他。

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承受那些毫無理由的訓練有多麼痛苦,但他還是沒有一絲放棄的念頭不讓誓言成真,即使半年根本不夠。

 

他一直看在眼裡。

所以他想,也許可以嘗試著接受他。

 

即使以後嘴巴上痛罵對方,他想他的心底也不會為這個決定感到任何一絲懊悔。

©Esther and HGWS p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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